第63章 争论

詹金斯太太的两个孩子听到楼下的动静，也从二楼下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个孩子停在楼梯的拐角处，好奇地探出头来。

“没有，一分钱都没有！”安妮尖叫一声，“我不干了，你一个子也别想拿到，明天我就继续去总督驻地那里闹，然后把执法官和卫兵都引到这里来，你等着，到时候——”

詹金斯太太猛然上前一步，一掌打在安妮的脸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贱货！你个小崽子竟然敢威胁我！傍上了靠山就了不起？”

提蒙斯和本杰明都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詹金斯太太还要再打，这才连忙拦住她，将安妮护在身后。

两个孩子眼见要打起来，也从楼上冲下来，警惕地盯着门口的三人。

“你个母刺猬，比放贷的还要贪，能住在这种破房子里已经是上帝开恩，就该去和魔鬼做邻居！”

安妮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

“我看你也是块巫师的好材料！成天念叨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是水沟里更适合你？两位先生，你们可千万别让他去给什么牧师做佣人，免得玷污了牧师高洁的品德！”

詹金斯太太针锋相对。

提蒙斯叹了口气，与本杰明费力地将两人隔开，但却不敢有什么别的动作。

争吵和尖叫已经引来了一些邻居和路人围观，提蒙斯和本杰明感到芒刺在背。他们毕竟是在别人家，家里只有女人和孩子，要是和两个男人打起来，传出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怕会引起这群恪守戒律的清教徒的敌视。

詹金斯太太越骂越起劲，甚至还要叫围观的群众来评评理，而安妮也不甘示弱，高深回骂着。

在这一戏剧性的场面，被众多围观者盯着，本杰明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向提蒙斯抛出一个求援的眼神。

提蒙斯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觉得今天还是算了，不如先回去，等改天再找詹金斯先生谈。

他拉上本杰明和安妮准备离开，但还没到围观人群组成的包围圈，便看到一个精壮的男人从人群之外挤了进来，正好拦在他们面前。

“你们是干什么的，在我家搞什么！”

他穿着一件打了多处补丁的斗篷，宽阔的肩膀将斗篷撑起，显然是从事体力劳动的结果。两只浅色的眼睛狐疑地打量着提蒙斯一行人，最终落在了安妮身上。

“安妮，你带着人来闹事？”

他一定听到了刚才的对骂，声音里满是不可思议。

“不是，叔叔，这两位先生是来帮我找工作的。”

安妮冷静下来喘着白气。面对叔叔，她的语气和态度缓和了很多。

“找工作？他们找工作的方式是让你们在这里对骂，然后在大家面前丢人现眼？”詹金斯先生不耐烦地对着人群挥舞双臂，示意大家赶快散去。

看到丈夫回来，詹金斯太太也停止了辱骂，似乎有话要说。

“是这两位先生给我找了一个去好人家当佣人的工作，推荐信需要签字，这才过来的——不然我绝不会再上门来添麻烦的……”

安妮本来抢在了詹金斯太太前面，语速飞快地阐述当前的情况，但说着说着，声音却低了下来，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詹金斯再度审视了提蒙斯和本杰明一番。

提蒙斯的便装一看便是昂贵的那种，只是洗得有些掉色，证明已经穿了相当长的时间。詹金斯因而觉得提蒙斯有个不错的出身，正因如此，他进一步推测“给安妮介绍工作”的说法应该较为可信。

至于本杰明，看起来像是提蒙斯的手下。

分清谁是局面的主导者之后，詹金斯上前一步，靠近了提蒙斯：“您要给安妮介绍工作？”

“介绍工作怎么了？安妮欠的钱难道还能不还了？你跟他要钱，12镑，一个便士也不能少！不然我绝不签字！”

詹金斯太太从房子里出来，边走边说。

提蒙斯看了看凶神恶煞的詹金斯太太，没有说话，只是面露难色。他双手抱在胸前，拿着那张就差签字的推荐信，抬起两根手指，故作傲慢地递给詹金斯。

詹金斯接过之后，皱着眉头盯着看了一小会儿，又将推荐信递回给提蒙斯：“先生，我认识的字不是很多，只看懂了一小部分……”

提蒙斯的气骤然消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挠了挠头。

本来这封推荐信是写给帕里斯牧师的。既然两人都受过教育，他也就没有注意措辞，而是像自己平时写作一样，在描述安妮的遭遇时，不自觉地夹带了不少高级词汇和复杂的语法。

刚才正内心烦躁，他便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发现詹金斯读不太懂之后，他干脆用简单的方式口头解释：

“……总而言之，大致意思就是，我愿意给塞勒姆村的帕里斯牧师写推荐信，让安妮去他家里做佣人——这是我的名字，现在还需要监护人签字。”

听到提蒙斯这么解释，詹金斯忙不迭地点头：“好先生，谢谢您，我愿意签字！”

詹金斯太太还在为了12镑学徒费的事情喋喋不休，不愿意去拿笔和墨水，詹金斯先生愠怒地瞪了她一眼，但却同样没有更多动作。

“先生，您看，您也看到了，我们家的条件不好，12镑不是什么小钱，本来我们想着，不管怎么说都是亲戚，该帮的还是要帮，安妮学成之后再还这笔钱就行……”

提蒙斯点了点头。

“但谁知道她惹了大祸，被师父赶出来……一般情况下，师父不想教或者教不了徒弟，也会退钱，但安妮——您肯定也知道，我们哪有脸再去要钱！”

詹金斯太太听不下去丈夫的诉苦：“也就你死要面子，‘不好意思’去要钱！”

“你好意思，你怎么不去！”詹金斯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是你做主拿的钱，安妮自己惹的祸，为什么要我去？”

提蒙斯听得心烦意乱，感觉大脑不受控制地发胀，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该管这档子破事。

深呼吸了一口，提蒙斯高高举起一只手，吸引住众人的目光，以一锤定音的严肃态度大声道：“你们现在签字，安妮欠的钱我立刻还三分之一，剩下的安妮每个月拿薪水的四分之一来还！现在不签字一分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