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进入了梦乡,他推开了漫宿中的大门。
斑驳失真的画面从他的眼前一晃而过,等到意识回到这具身体时,他发现自己并未在之前死亡的地方,而是站立在一片漆黑的树林之中。
四周一片寂静,只余下气流拂过耳廓留下的长久嗡鸣。
“这里是哪?”
艰涩的声音从伊凡的喉咙里蹦出,一幅幅画面如过期的胶卷般放映在他的眼前。
“我收集到了足够的物资,准备前往狼人所说的寂静森林。”
“那头狼人似乎不知道我的身份,坦白讲,我虽然没有去过那里,但脑海里那越来越多的记忆告诉我……那里存在这一些‘野人’”
“那些被感染的人类迷失了自我,树枝从他们的头颅上生长而出,或许就是他们在那天夜晚袭击了我,这些暴躁的类人生物虽然不是这片阴暗森林中最为致命的,但他们的数量一定是最多的。”
伊凡默默收敛起了思绪,他的意识逐渐与这具身体的一切接轨,他迈步向前走去,这片漆黑的树林除了寂静便别无他物。
偶尔有风吹过茂密的树干,像是穿梭过一些难以言喻的事物,其中隐约夹杂着什么声音,还未等伊凡细想,当他注意力再次集中在道路两旁的大树之时,伊凡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周围的树干具变得粗大起来。
伊凡好似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而那味道便是从那粗大的树干中传出,他微微一愣,定睛看去,只见那粗壮的树干包裹着一具发白的尸体,他的脑海里突兀地浮现起一道念头:
“再过几天,这具尸体就被吸收干净了。”
还未等伊凡有所反应,细看之下,他又发现前面的空地里有着一具麋鹿的尸体,它的下半身缝合着人类的大腿。
伊凡没有再去细看道路两边模糊的事物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终于,四周的树木逐渐稀疏,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就在前方的不远处,有一间破旧的房屋。
房屋的大门敞开着,伊凡迈步走了进去,只见大大小小的怪虫满地乱爬着,房屋的地板上到处都是虫穴。
伊凡举起火把将它们驱赶。
整个房屋空空荡荡,他四处检查了一番,并未有什么收获,伊凡推开后院的房门,一个赤身的男人蜷缩在大树之下,似在静静地沉睡着。
这位赤条条的男人让伊凡想起了那场幻境中的所见所闻,他深吸一口气,抽出了那张“英雄气概”对着自己施展,霎时间,密布在伊凡心底的阴霾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凡走到男人的身前一阵摸索,从他的胳肢窝里发现了一张脏兮兮的地图,那地图标着一处庇护所的位置。收拾完一切,正当伊凡准备转身离开时,那位沉睡者像是梦呓般吐出一段清晰的话语:
“你好,我的朋友……”
“在最后的藏身之处,寻找地板下的出口。”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伊凡下意识地激发了“原始野性”,可当他回头看时,那蜷缩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刚才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梦话一般。
伊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并未打扰这位沉睡者的长眠,转而走进了那漆黑的树林中,几头不知从哪来的野狗自林间的阴影里窜出,很快便被伊凡几拳锤爆了头颅。
野狗的袭击就像一个信号,这寂静的森林里突兀间就盈满了生机
那些野狗接二连三地袭来,这种肉眼可见的危险之物并未让伊凡感到恐惧,就连那头上生长着树枝的野人也被伊凡轻易地撕扯成了满地的碎肉,漆黑的绦虫在他的双手和脸颊上默默地蠕动着。
或许,在这暗无天日的密林之中,恐惧本身才是最为可怖的敌人。
很快,伊凡便来到了地图上标记的庇护所。
这里的庇护所比一开始的那个要残破许多,伊凡绕着庇护所观察了一番,房屋西面的一侧墙壁已经完全垮塌,大部分的窗户和门也都是坏的。
伊凡进入庇护所四处搜寻了一会,他找到了气炉并点燃了其中的保护性气体,那些奇特的物质顺着管道布满了整个房屋,夜晚即将来临,伊凡使用着这具身体掌握的技巧开始修补起这间残破的庇护所。
他从废旧的家具上拆下零件,用随身携带的钉子和锤子封上漏风的窗户,还在房间之外布上了几个简易的陷阱。
做完这一切,伊凡开启发电机,回到了气炉旁。
天色很快便陷入了彻底的漆黑。
屋外的森林并未像它的名字那样沉默地寂静着,似有难以言喻的气息从中漫延,伊凡从意识之海中抽出了“原始野性”施加在自己的身上,他从随身的背包里取下一杆喷子。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是从哪里找到的,枪杆的金属部分满是锈迹,就连那木托都好像被虫蛀了,仿佛一用力就能将其掰碎。
伊凡还记得自己装备的这张超凡异画职业卡有一个精英探员的特效。
这代表着他能熟练地使用这些枪械去战斗,果然,当一位满头树枝的野人破门而入时,伊凡很轻易便让它敞开了心扉,退掉蛋壳换上散弹,紧接着又是一枪,便让另一头闯入的野人脑洞大开。
热闹的夜晚依旧,在玩够了散弹枪后,伊凡没有再浪费子弹,他使用了“原始野性”,开启了“狂化”,将夜晚袭来的原住民屠戮一空,空荡的庇护所内满是鲜血混杂树木纤维味的臭气。
伊凡靠坐在气炉边看着天色逐渐亮起。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是他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完整的夜晚,在“英雄气概”的加护下,那些由恐惧滋生的可怖幻觉并未影响到他。
伊凡从背包里翻出了一些罐头,正准备犒劳一下自己,可当他将罐头打开时,他依旧没有任何食欲。
不知为何,这具身体不用进食、不会饥渴、也不知疲惫。
或许他也同这片森林一样发生了异变,但这又如何,伊凡……不,准确来说是这具身体原有的主人,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回家罢了。
伊凡整理完行装,等天色大亮,他便顺着地图的指引寻找着狼人所在的位置。
他迫切地想要得知医生的下落。
走过一段不远的路程,伊凡很快便来到了狼人的身前。
那狼人见到伊凡,眼中流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啧,你居然真的活着来到了这里,我承认,你这家伙确实有些本事。”
狼人笑了,他咧开大嘴露出了满嘴参差的尖牙。
“是时候谈正事了。”
“沿着寂静森林的西南方小道一直走,你会找到村庄,里面有个养鸡的老太婆,她把一个不属于她的东西藏在了一个上了锁的房间里面。”
“把那房间的钥匙给我,我就告诉你去哪里找回你丢失的东西。”
说着,狼人伸出两个食指互相碰了碰,“钥匙换钥匙,这很公平不是么?”
伊凡闻言点了点头,“可以,但你得告诉我更多与这个村庄相关的情报。”
狼人的笑容依旧。
“也是,除了我便不会有其他人给你更多的提示……”
“听好了,这个‘美丽’村庄的居民可是藏了不少秘密,那些自私虚伪的小人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
这头狼人眼底骤然亮起一道凶光。
“就因为他们长得一副人模人样,他们把我们视作怪胎,唯恐避之不及。”狼人那瘦长的脸孔恢复了笑容。
“但我想,他们迟早会遭报应的。”
说到这里,狼人向伊凡靠近了一步,他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嘘,你听见了吗?听见了那猪的叫声吗?这就是他们的秘密之一。”
狼人咧嘴笑着,津津有味地听着远方的声音,“去找到那猪棚,杀死那头母猪,我会给你一件好宝贝的。”
伊凡默默地看着狼人,这个家伙对那个村庄充满了憎恶,似乎就像被那里的人深深伤害过一般,他既然提到了钥匙换钥匙,便足以证明他知道医生的所在。
“既然如此,那就用钥匙换钥匙吧。”
狼人笑着,他伸出了粘满狼毛的手,“那就合作愉快。”
伊凡见此,他并没有握上去,而是深深看了狼人一眼,转身离开。
这片幽暗的森林在白天倒确实如同它的名字那样寂静,穿过茂密的树林,伊凡向着西南方寻找着狼人口中的村庄。
他沿着这条道路继续行走着,而在其前方的路面逐渐开阔,各种各样的声音也越加繁杂。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味从道路的尽头涌出,在那低矮厚重木桩下散落着的是许许多多发酵着的动物内脏。
再往前走,伊凡还看见了道路两旁散落着乳猪的头颅,它们的脖颈处似被顿刀锉开,那密密麻麻散去瞳孔的猪眼似在沉默地打量着伊凡这位陌生的访客。
“这里就是狼人口中的猪棚?”
伊凡的眉头逐渐皱起,他找到一处低矮的栅栏翻墙入院。
空气中那血腥的气味夹杂着粮食发酵的味道,院落的四周全是那猪头和满地的内脏。
那爬满蚊蝇的内脏杂乱无序地堆积在这片残垣断壁之中,粘稠一片的血液如密布的血丝般生长在地上,同那些蠕动的蛆虫一起,像人的肺叶般一张一合,仿佛是这森林在那痛苦的喘息。
想到此处,伊凡赶忙给自己上了一道“英雄气概”。
他大口的喘息着,细密的冷汗汇聚在一起从他的脸颊上滑落,他定了定心神,仔细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一间屠宰房,伊凡心想这猪棚在养殖猪的同时居然还负责屠宰。
他走进了离他最近的一件屋子,那坐在房屋角落里的邋遢男人见倒伊凡之后,破口大骂:“滚出去,你这怪胎。”
还未等伊凡有所反应,那邋遢男人像发了疯似的,抄起一旁铁棒就向伊凡招呼而来,伊凡侧身躲过,那男人不依不饶,没有任何沟通的意愿,伊凡见此,一拳轰击在男人的额头。
那男人随之瘫软在地上,就像屋外的死猪那样。
伊凡擦掉手上的血迹,他随意地在这个房间里探索一番,在一旁存放发电机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装置
连接这个装置的电缆向着四处蔓延着,有些电缆穿过了大门通向外面,伊凡的视线停留在装载上的按钮和控制杆上,只见贴在它们旁边的纸条上写着:
“使用拉杆设置电压,挡板以上的电压伏数可以暂时麻痹母猪大概15秒,流程如下:操作员先将拉杆拉到中间,饲养员发出声音信号,操作员按下按钮,然后饲养员给母猪喂食,重复直到喂食完毕……”
“……谨记!母猪是大家的公共财产!……”
“……请勿移除挡板!”
伊凡仔细地阅读着,纸条中提到的母猪应该就是狼人要他杀死的那只,伊凡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母猪才需要用电击麻痹后才可以喂食。
出了房屋,伊凡正想四处看看,那些巡逻的村民再见到他后纷纷抄起砍刀奔袭而来,为首的那人高声招呼道:“妈的,抄家伙干死这个狗娘养的杂碎。”
伊凡听到这男人的污言秽语微微皱眉,他毫不手软地放倒了这几位看守员后,进到了院子里的猪棚中,几头零散的崽猪不知在地上啃食着什么,它们并未搭理闯入这里的伊凡,伊凡也不管它们,他一直走到了猪棚的尽头。
这间肮胀的猪棚里的所有窗户都被钉死,伊凡走上前去,他看到前方浓郁的黑暗里似有一团巨大的东西在其间蠕动着。
伊凡点燃了火把。
明亮的火光将猪棚的尽头照亮,在那摇曳火焰的照耀下,伊凡看见:
那是一头如腐烂巨鲸般的畸形母猪。
数十根弯曲生长的肋骨如昆虫的肢体般从它的腹部衍生出来,刨动着地上的血腥肉糜,它大口的吞咽着,数根粗大的食道从它的喉管里裸露出来,就像杂乱的电线一样连接到腹部,在其的后面,硕大布满粘稠脓液的下体一刻不停地在那生产着。
而那些呱呱落地的猪崽很快便被母猪尖锐的肢体搅成了碎块,混在那些肉糜里,变成它身前的吃食。
伊凡微皱起的眉头皱得更紧,竟也拧成了个川字,他取下了拴在背包上的喷子,对着那丑陋恶心的怪物来上了一枪。
黝黑的弹丸没入了母猪厚厚的脂肪里面,没有半点效果。
“要不用汽油烧了。”
伊凡暗自嘀咕着,他看着周遭凌乱油腻的环境,又回头看了看来时那冗长的过道,想了想还是将汽油桶放回了背包。
“对了,电击。”
想到此处,伊凡回到了那个奇怪装置的操作台前,他拆掉挡板,将拉杆拉到了最下面,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机器已经运转,但什么也没有发生,伊凡只听到门后有劈里啪啦的声音。
“难道是短路了?”
顺着电缆检查,果然,有人将电缆从中间切断,两边的电缆空缺了很长一段距离,伊凡不死心,想从猪棚这里找到一条备用的电缆将两端给接上,但他翻找个遍也没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只好作罢。
伊凡将从猪棚收捡到的物资整理进背包,他沿着猪棚外的道路直走,很快便来到了村庄的入口。
正对着村庄入口的是一座潦草的神龛,一块闪闪发光的石头摁入了被泥土掩埋的头颅内,那古怪的泥塑就像一个缠绕虬结的大树,伊凡隐隐能从中窥见一抹迷幻的色彩,莫名的恐惧萦绕在伊凡的心间。
伊凡赶忙给自己上了一道“英雄气概”,他没有再管那座神龛。
他径直地穿过了一条木板拼接成的桥梁,河边有三两个妇女结伴搓洗着衣物,再往里走,伊凡便看见有人趴在一所房屋的墙上用力地拍打窗户,似对着里面嘶声咆哮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