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陈帆和李愿搬到了明朗对面住着,陈时连续好几天都亲自接送女朋友上下班,周末也早早过来。
明朗睡得迷迷糊糊,依稀听见屋里有脚步声,不情不愿半睁开眼,仿佛熟悉的身影,蒙头放心继续沉睡。
睡着睡着,哗吱的一声,隔阳隔光的双层窗帘被人故意拉开,明朗能感觉到卧室瞬间从暮色变成晃眼白昼,风儿顺着陈时推开的窗子不停蹿进来,在室内游荡,她的耳朵还收到从室外传来一阵阵的嘈杂声。
其人没唤她起床。她继续酝酿睡意,很是懊悔,应该阻止艾伦,告诉他房门密码的。明朗很不理解,休息日,不用接送上下班,他来这么早,到底是什么细胞在作祟!
算了,不想,不能细想。只要不强迫她早起就行。明朗慢慢模糊的意识里,有人掖扯她的被子,活生生把她整个头暴露在被子外,她不想醒来,不想醒来,那人的手在掖好的被子一角停了一会,好在也没了别的动作。没有像她老爸风和日丽里一声怒吼“明朗,给老子起床”,巴拉巴拉的,真好,是个识时务的,继续保持。
厨房里传来鸡蛋饼的葱香味,嗅觉被唤醒,关窗拉帘继续睡是不可能的了。明朗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凭着记忆里的路线,闭着眼摸进洗漱台。陈时将饼端到餐桌,巧妙避开这浑似梦游的人。
明朗刷牙的时候,还在犯困。陈时昨晚送她回来,她就说了“你周末可以睡个好觉,其实,上班日也不用天天接送。”唉,可能,陈时听了,但是没听进去。
她收拾好自己,餐厅客厅厨房都没有陈时,再一看,自己的被子枕头铺列得齐齐整整,换下的睡衣也没有随意搭在床凳。
狗的,以后和他过日子,也要如此整齐?是不是早上趁他醒之前还得画好淡妆啊!
叮的两声,洗衣机作业结束。陈时将她的大件衣服一一捋平挂上晾晒衣架。
靠。她陡然想起昨晚追剧到凌晨两点才洗澡,犯懒换下后没有立即清洗的内衣。脸色醉红奔到浴室,盆还在,只见盆里的鹅黄色网层小衣服在泡着薰衣草清洗液的水里肆意舒展开来,额,他,还真是不避讳!
陈时已经从另一边的阳台回来,看见明朗躲躲闪闪,犹犹疑疑,不敢直视他的羞涩模样。
他停下来凝视她,不言不语,眸子里星光熠熠,好几秒,直到对方终于建好心理堡垒强装镇定对他说“谢谢,那个,剩下的衣服,我自己洗。”
陈时却不打算放过她。他慢慢靠近她,在她耳边,低低的声音散发极致的蛊惑“为什么剩下的衣服要自己洗?”
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怎么可以明知故问!明朗急中生智“你,应该不会洗吧”
不会,不会,两种意思都有了。
陈时啄她一小口。拉着她,将她的双手沉入盆里,明朗的脸瞬间急速升温,被握着的双手随着陈时将内衣轻揉慢捻,换水清洗,一一展开。这简直就是一场酷刑。她发誓,以后肯定不偷懒,当时换,当时洗。
“想什么呢?…”陈时就是故意看她窘,又问“饿了吗?”不等回答,一只手掌大致量了量她的腰。明朗一个激灵,动也不敢动,深怕他还有其他动作。
陈时只是食指缓慢划过她的唇,终于,带着低着头的她来到餐厅。
桌上有饼,有包子,有牛奶,鸡蛋,还有洗好的小番茄。
“对面和你处得怎样?”
“还行。”
“哪些方面。”
“就是会问我吃不吃宵夜,打不打麻将,要不要一起打游戏什么的。”
明朗觉得事情没有想的那么严重,终于忍不住了,悄悄对陈时说
“其实不用天天接送这么麻烦的,我没做亏心事,见到他俩不尴尬。”
“嗯,看出来了,你不尴尬,也不在意别人打你男朋友的主意。”
明朗眼睛一亮,闪着光,带着一点点捧杀“你应该庆幸自己有人喜欢。”
“是么,每个喜欢你的人,你都暗自庆幸?”陈时敲了个蛋,像美工雕琢一样细细剥它的壳
“我不一样,我怕麻烦。”明朗直言
“意思我不怕麻烦,我愿意招惹麻烦?请问哪个正常人喜欢麻烦!”
陈时一边熟练给她摆好早餐一边反问她,话里话外完全没有顺着明朗的意思。
明朗看着他忙碌,思绪打岔,有时候会想:还是小奶狗比较可爱。可惜没有小奶狗追自己。
“陈时,小哥哥,别这么较真嘛,我们在闲聊,不是立项。”
“闲聊也得讲逻辑讲事实,不然就是乱聊,你喜欢乱聊?”
明朗愕然,你又是哪门子的逻辑“我也没有乱聊吧,我只是讲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我也只是表达自己的想法。完全顺着你的意思,路要走歪。”
“条条大路通罗马,歪一歪,无妨的”
“你已经偏离了我规划好的路线。”
“偏离?”明朗假装思考,笔直走到陈时面前,陈时不言,她又模仿螃蟹走一遍,青蛙跳一遍,芭蕾舞一遍,自创武当剑法娇喝一声“看剑!”毫无阵法飘移一遍。
“坐下吃早餐,先喝牛奶。”他话完坐下,明朗已经顺利夹起来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看了眼旁边玻璃杯的液体,不以为意,又去夹第二个…他好像没有不高兴
于是,明朗很自然地将牛奶干了“一会我要去打麻将,你准备干嘛啊!”
只见陈时的睫毛微颤,像燕子掠过屋檐一般扫了她一眼,嘴唇里放出他温柔的警告“我在这里,你还有心思和别人打麻将?”
“那个,劳逸结合,劳逸结合哈。总不能我俩在屋里待着,呆一天嘛。”她今天绝对不想聊工作方面的事,所以和陈时待一天,肉眼也能想象有多难熬。
“在哪,和谁,打多久?”
明朗指了指背后“一会花子月也来。不知道打多久,看情况吧!”事实就是如此,她照直了说,完全没留半点心眼子。
陈时听了,神色照旧,波澜不惊里蹦出惊天伟词“最多给你两小时。”
明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明白,什么叫给她两小时!她的时间是他的了???她才不依。“怎么还能限定时间呢。敌我四方谁能预料到后面战况,输赢几何!万一我手气正好,杀的他们方寸大乱,片甲不留,全军覆没之前突然鸣金收兵,是不是于情不合,于理不合!”
随着陈时审视她的眼神变化,明朗的声音由最初的悲愤高昂到最后的心虚气短,她也不知道为啥要心虚,明明自己是对的。
陈时以前只是偶尔听说,明朗时不时打打麻将。他以为是为了融入陌生环境,并不精心于此。花子月前几天顶着熊猫眼上班,说漏嘴庆贺陈帆乔迁,麻将战了一夜,他还以为是吹嘘。今日了然,面前这位看着并不杀伐果断的巾帼在麻将的战场上,能激发全身的洪荒之力,激流勇进,忘寝废食,开疆拓土,赢得身前名。
“追剧到半夜,半夜吃夜宵,宵夜续麻将,麻将到天明。饮食不健康,作息不规律,明朗,你这坏习惯可是不少,我今天不过来,是不是早餐不吃,直接睡到下午!来,老实回答我。”
他没有很生气,语气平缓但又如此不容拒绝。整得明朗以为自己做人做事有问题,默念了一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24字念完,她一脸茫然,不明所以,仔细回想陈时的话,哦,他说了饮食作息不规律。一想到这,她突然扬起笑脸
“哥哥,我不是天天都这样,就是偶尔,如果第二天要上班,我是肯定不会通宵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今天就不出去了,好吧!”
陈时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她的缓兵之计。“去,答应的事怎能不去。上场后计时,两小时结束战斗,我去接你。”
“额,行吧”明朗暂且答应
陈时又补上一句“以后麻将,游戏,追剧,每周的娱乐时间总共控制在十小时以内。”
明朗太希望陈时是在开玩笑了,她一个成年人,居然还有男朋友控制玩耍时间,真是老天写错了剧本。
“哥哥,小哥哥,你在逗我吧,我已经毕业,没有考试升学压力,我的时间都是自己自由分配很久了。你不能一句话,就让我回到解放前,不能让我失去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用牺牲奉献为广大群众换来的宝贵自由。”
这个关头,不想吵架又想维护自己的权利,居然还得放下身段撒娇兼讲道理,明朗真心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头。
陈时淡淡的“挺能掰扯,控制一下玩耍时间,就让你回到解放前了。过去的人是没日没夜工作,你们现在是玩的天昏地暗,你简直不要太自由。”
形势不对,明朗一脸央求干脆扑到陈时怀里“小哥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的人怎么可以被规矩定死呢,人要遵循客观规律,饿了吃,困了睡,不困不饿找点事做做。”
她一头黑色蓬松的头发,脑袋搁在陈时胸前,即使是申辩,也没有攻击力。陈时像哄小孩入睡似的拍她后背,低语哄劝“先这样照办,特殊情况跟我说。”
“嗯”明朗本来没睡好,被他拍得又想入眠,特殊情况嘛,特不特殊还是有弹性空间的,她觉得只要有商量余地,答应了也无妨。主要陈时不像她老爸用生硬的命令式叫吼,他温温的,柔柔的,她就没了奋力抵抗的心气劲。
花子月发语音说她到了目的地,自动麻将机将牌也洗好了,只等明朗上桌了。明朗还依偎在陈时怀里闭目养神,陈时帮女朋友回了语音“好,我马上过来!”
对面三个牌搭子听见回复,面面相觑,还好陈帆安慰“没啥,下班了就不是领导,该碰就碰,想杠就杠。就是要赢他的钱。”
花子月听了撇撇嘴,“说的容易。”
李愿已经紧张的坐不住了,想离开,又不知道去哪里。她看陈帆,陈帆不看她,她看花子月,花子月说“临阵怯场就是逃兵,就是犯罪。”
敲门声响起,陈帆不动,花子月也没有去开门的意思,李愿低着头,像犯错的学生给突击检查的老师开门。
她们等来了陈时,没有明朗。
陈帆调侃他哥“明朗还在睡懒觉?”
“嗯,刚刚哄睡着了。”他说得自然轻巧,陈帆白了他一眼,听进去的人心里如巨石暗沉
几个回合,花子月第一次知道自己老板衣冠楚楚,牌品也不赖。没有叫嚣,没有牢骚,没有犹疑,输了就付钱。她都希望陈时能当牌搭子替补队员了。
李愿面对明朗还能正常发挥,对着陈时,张张出去都是昏招。一个小时过去,一盘都没糊过,战绩倒数第一了。
陈时趁麻将机洗牌的时间,看了看她,问“李愿,你这麻将技术跟谁学的。”
李愿不自觉手一抖,心神就慌了起来,好十秒过去,花子月感觉屋子里的空气都要被冻结了,她才细细小小的答非所问“才学了几天”
陈时也不看她,盯着麻将机洗牌“你这搬过来,跟着陈帆不学好。”
这是批评了,李愿接受陈时的批评,不敢反驳。
只有陈帆嚷嚷“什么叫跟着我不学好,我的麻将也是跟着明朗学的。”
牌局干脆停了下来,“以后你喊明朗打牌,打游戏,需先经过我的批准。”
“啥,她又不是小孩子,这种事还要你做主?”陈帆以前不觉得自家兄弟婆妈,这回真是活久见
“这和年纪大小没关系”陈时睨他一眼“你一个不上班的人,怎么好意思喊经常加班的人打通宵。”
陈帆悟了,他哥是来找他麻烦的。得,他理直气壮地“我也想上班,我也不喜欢无所事事,碌碌无为,可是,我就是没有找到很想做的事。”
“怎能说没找到呢,麻将打的挺溜嘛。哦,还能干饭,半夜使唤李愿做夜宵。”
“谁使唤了,我们都是商量,协谈来着”
“好,我们现在协谈一件另外的事。”
“啥”
“你不是承包了地吗,瓜果蔬菜供应CM食堂,品质好坏一律按市场价结算”
“不,我不会种地。”
“种地都不会,还会干什么”
“你都说了,我会干饭”陈帆想噎他哥
“会干饭,就会种地”陈时直接抛出结论
花子月和李愿就在现场生生看着陈帆被血脉压制,以往财大气粗的公子哥不得不和他哥陈时签协议。仔细一看,气得冒火“怎么这么多要求,又是黄瓜,又是茄子,还品种多样,随着四时季节变换,补充更新菜品”
陈时才懒得理他。他起身交代李愿“房租找行政审批报销一半”,走到门口拉开门又停下,陈帆和李愿以为他还有事,却迟迟未听见他开口。花子月猛地站起来,小跑几步跟上“老板,我这就回自己宿舍,绝不干扰学弟学妹忙事业。”
咣的一声,二人离开,门被带上。留下陈帆自言自语,一脸无奈“这回真的要种地了。”
李愿拿过协议一看“白菜,辣椒,丝瓜,玉米,大豆,高粱,甘蔗,西瓜……”乖乖,这是要整一个大型农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