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金乌坠海

一个领域从八千多米的深海开始扩张。

以陆景为中心，帝皇般的威严铺天盖地浩荡开来，充塞汪洋。

令人恐惧的重压自下而上绽放，仿佛神在从这颗行星的深处醒来，踏入了这片浩大的世界，呼吸之间就可以将人压垮。

下潜的迪里雅斯特号里，路明非和恺撒未曾见到神明，但已经从汹涌的乱流里嗅到了巨大的威能与权柄。

与这座深海潜水器相互关联，名为“不沉之须弥座”的浮动平台，矗立在大海之上。

蛇岐八家的混血种们站在浮动平台钢板上，看着击天的惊涛骇浪。

在这一重接一重接天连地巨墙浪潮中，纷纷对这自然伟力般的一幕生出敬畏。

但到场的人里，无论是源稚生还是源稚女，或者他们的父亲上杉越都知道这并非自然气候变化所引起的风浪。

来之前岩流研究所对这片海域做过专业分析，根本不会有浪潮，更别说这么大的浪潮了。

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在霎时间阴沉下来，巍峨的乌云从不远处横推而来，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风雨欲来。

地质和气象环境发生这样的巨变，唯一的解释就是古龙胚胎在孵化，或者神正在苏醒！

也唯有神的苏醒才能引发这等异象。

海风中弥漫着令人战栗的气息，神的阴影已经笼罩了这片天地。

众人纷纷在心里，为这引发天地狂潮的主宰竖起了神龛。

而伴随着迪里雅斯特号潜入水底的曼妙女郎——酒德麻衣，感受更深。

注射了龙类血清的她，在海水中被无形气幕扫过的刹那，耳边响彻刀剑般的轰鸣，千山崩塌般的巨响，又仿佛成千上万远古的图腾神衹在齐声高呼。

酒德麻衣缓缓打了一个寒颤，脑子里掠过《圣经》罗马书中的一句经文——“自从造天地以来，神的永能和神性是明明可知的，虽是眼不可见，但借着所造之物就可以晓得，叫人无可推诿。”

是的，神的永能与神性是明明可知的，眼下她还没看到那位神，却已经在这等深海狂流之中生出了顶礼膜拜的冲动。

神威如狱！

……

“你他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西装革履的小魔鬼路鸣泽，骂骂咧咧地踏着青黑色的狂潮走过来。

在这片水压一瞬间能够把人挤成肉饼的深海里，他一身黑色的西装外套，白色的衬衣打底，胸口衣袋里插着一朵红玫瑰，脚下踩着昂贵的皮鞋。

看上去就像是来参加盛大典礼的小大人。

“又见面了。”

陆景看着来人，微微一笑夸赞道：“打扮得不错，很衬你，也很漂亮。”

“那当然，全套手工定制。”

路鸣泽冷哼一声，那双璀璨夺目的黄金瞳将视线从洪荒神魔般的陆景抽离，转而看向了一身莹白色鳞片的上杉绘梨衣：

“还真让你做到了，不用白王圣骸，补全了圣血，活活造就出了全新的【圣婴】，这个女孩算是半个白王，所以你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我是什么鬼东西不要紧，重要的是，咱们是一伙儿的。”

“可你他妈刚刚吃掉了我的宠物！”

路鸣泽神色冷冽道：“我可是很期待与他重逢的，结果你吃了他！”

“冷静，我篡夺了他的基因，但并没有真正灭杀掉他核里的灵魂。就像诺顿和康斯坦丁，我全部留了一线生机那样。”

陆景安慰道：“你们照样会重逢，只是不是现在罢了。”

双方对话的时候，巨大的古城废墟在陆景晋级的震动中裂开。

从地面的裂缝中爬出了细长的活物，它们撕裂笼罩自己的胎衣，身体泛着金属般的光泽，瞳孔是狰狞的金色。

是以混血种为素材打造的尸首们！

因为沉寂了太久，它们还不能起身，匍匐在海床上爬行，扭动着修长的下半身，逐渐恢复了太古的力量。

这群杀戮傀儡爬着爬着就猛地窜起来，摆动长尾迅速上浮。

它们路过了还在下潜的迪里雅斯特号时，没有把哪怕一丝目光投向这个亮着灯的金属造物。

它们的眼中唯有上方无尽的黑暗，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它们终于挣脱了束缚的封印，要回到人类世界中。

“海底发生了什么？”

路明非的脸贴在迪里雅斯特号的窗户上，看着玻璃外无数修长的影子，奋力摆动着长尾汇聚在一起上浮，感叹道：

“就像龙升天一样。”

“麻烦了，等它们升到海面上就会变成棘手的东西，这类人首蛇身的怪物，哪怕只有一条被媒体捕获，明天全世界的头条都会是它。”

恺撒叼着古巴雪茄神色凝重，“数量太多了，浮动平台上的象龟恐怕撑不住。”

“必然撑不住，我们得上去支援，上浮吧！”

子体陆景建议道，“现在最关键的事情是拦阻尸守，这东西光凭海上三个皇是没办法完全阻拦的。”

“楚子航说得对，你们三个返航吧！”

通讯频道里响起施耐德的声音，这位大洋彼岸的执行部负责人，他已经看到了迪里雅斯特号拍摄到的水中画面。

初见时大吃一惊，并为此感到震悚。

就像路明非所说的，这简直就是群龙升空。

海底显然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就算不是古龙全面复苏也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再将三个年轻人投下去，显然就是送人头，没这个必要。

加上这次提前揭露了大家长橘政宗的阴谋，所以日本分部也没有叛变，辉月姬与诺玛相连，一切非常正常，迪利亚斯特号顺利被“须弥座”拉了上去。

与此同时，在高天原内，陆景已经收回了吞噬一切的青黑色。在这片汪洋中暂时获得了足够的养分。

“早点把宠物还给我。”

路鸣泽皱着眉头说道：“还有，你自己搞出的烂摊子自己收拾，这群尸守太多了。”

“没有问题，上浮的那些就让日本分部处理，而这群还在复苏的，就由我来埋葬。”

陆景看向废墟地面的裂缝。

那里有越来越多的尸守爬出地面，匍匐着涌动，让人想起春天来时万千蚯蚓从泥土里钻出来。

裂缝扩大纵切入岩浆河，立刻有成百上千吨岩浆涌入裂缝。

岩浆中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挣扎，它的鳞片是漆黑的，背脊上生出带倒钩的骨刺，黑色的金属钩刺穿了它，将它牢牢钉在废墟之下。

但这金属钩马上就要限制不住它了，它用粗壮的尾巴疯狂地鞭打着地面，仍矗立的建筑成片倒塌，在海水中形成大片大片的雾霾。

这是以纯血龙族中血统极为高贵的王爵为材料，所打造的巨大尸守。原本命运轨迹里，昂热与上杉越遇到了都要吃一个大亏。

唯有具备次代种能力的绘梨衣能够正面相对。

眼下，陆景对着它以及它身周的一切开口下达命令，嘴里发出的声音仿佛来自太古洪荒：“死！”

这个词的发音宏大层叠，它无可解读，却能够被理解。

只是理解的对象不是凡人，而是这片天地。

因为陆景是在对这个世界下达指令。

横卧在古城旁的岩浆河，在君王的命令下前所未有的暴动起来，掀起一波又一波巨浪。

金红色的火焰河流里，一只又一只三足金乌振翼而出。

这本该是豢养在人类神话故事里的太古凶兽，被陆景以岩浆内的火元素具现出来。

它兼具了青铜与火之王、部分白王、部分大地与山之王的权能。

威能不下于“太古权限·烛龙”，是最恐怖的力量在释放。

这片深海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仿佛真有一轮又一轮太阳在这里坠落、炸裂。

海水中充斥着燃烧的意志，这意志是如此的灼热，灼热中带着焚烧一切的霸道！

裂缝里的巨大尸守龙无声地嘶吼，巨大的金色瞳孔里倒映出那一对又一对煮海焚天的翅膀，这个半死不活的生灵意识到，灭顶之灾就在眼前，但它竟然无从闪避，甚至不敢闪避。

同样如此的，还有那大群大群的尸守，它们微微蜷缩起来，在那股从天而降的重压之中引颈待戮。

第一轮金乌落下的那一刻，尸守王就熊熊燃烧起来，从头到尾都遍布火焰。它舞动着巨大的尾巴，拍打地面，从身上溅出一团又一团金红色火光。

这些四散的火光先是冲到天上，又如同密集的雨水落下，在海水中点燃所落之地的一切。

那些混血种打造的、人首蛇身的尸守第一时间被焚毁，只在金属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漆黑的痕迹。

第二轮、第三轮金乌落下时，视线所及已经只剩下金红色的一片了，世界被火焰所吞没，曾经的众神居所高天原在燃烧中发出岌岌可危的呻吟。

“真是好一把大火。”路鸣泽感叹一声，转身离去，刚刚迈出一步身形就虚淡下来，消失不见。

绘梨衣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美目微微一动，在陆景手心写道：“他的本体......就在上面。”

“无所谓了，眼下他和我们没有什么冲突，我们的敌人是奥丁，另外剩下的那一半白王圣骸也需要拿到手。”

陆景伸手揉了揉这个对自己保护欲极强的少女笑道。

把绘梨衣头发弄得更乱的同时，他随手拔出御神刀·村雨在身前挥过，虚空与海水立刻一起被切开，一条神道被开辟，延绵到了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