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曹府。

曹程程将那条束发绳放在那妇人的手里,说道“小姑,你别难过,等到以后,我一定要把你带出曹府”

她走出小院,深吸口气,大步向前面走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要到哪里去”

她回过头,看着那身影,低头道“二伯。”

曹锦乾看着她,沉下脸道“这段日子,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曹府,哪里也不许去”

......

皇宫。

凌风看着走在前面的襄王,说道“殿下,这不是回淑秀宫的路。”

“我知道这不是回淑秀宫的路。”

赵匡仁回头看了看他,说道“我又不回淑秀宫,刚才都没吃饱,我要去御膳房,我要吃油炸小酥鱼”

凌风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他向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赵匡仁站在御膳房外面,指着两名御厨说道“你们炸小鱼不要总是搅啊,搅烂了就散了,散了就不好吃了”

另一处宫殿,两名老者看着面前的一份答卷,皆是摇了摇头。

一人无奈的笑笑,问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另一人无奈说道“原模原样的交给陛下吧。”

一位老者叹息道“三位殿下都是才思卓绝之人,奈何从来都不懂陛下的想法,虽是考校,但除了考验他们的真才实学之余,陛下并不希望他们将心思用在其他地方。”

另一位老者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有此做法也并不稀奇,你我都知道,三位殿下无论谁行差一招,都将被拉开差距,这也由不得他们。”

“陛下驾到”

宦官尖细的嗓音过后,几道人影从殿下走出来。

两人立刻躬身道“臣参见陛下,参见襄王殿下”

夏皇挥了挥手,说道“两位大学士不必多礼。”

夏皇坐下之后,赵匡仁便跑过去,打开手里的一个盒子,问道“父皇吃炸小鱼吗,我让御膳房刚做的,还热着呢。”

“父皇不饿,仁儿自己吃吧。”夏皇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

赵匡仁脸上露出笑容,坐在一边自顾自的吃起来。

两位大学士见此,皆是在心中感叹,襄王殿下虽然年幼,无缘皇位,但年幼无知也是好事,至少不用经历那一番勾心斗角,以陛下对他的宠爱,将来定然会为他安排一个好的结局。

夏皇用宠溺的目光看了看襄王,收回视线,才看着两名大学士,问道“他们三个的答卷,两位爱卿都看过了吧,如何”

一名老者躬身道“回陛下,三位殿下都是一等一的人杰,答卷皆言之有理,有众多可取之处”

“行了行了”

夏皇摆了摆手,说道“每次都是这些话,你们没有说烦,朕听的也烦了,林枢,去把他们写的东西给朕拿上来。”

林公公应了一声,走下去,从两名老者手中取过答卷,又缓步走回来。

夏皇接过答卷,看了看之后,便冷笑一声,说道“瑞王觉得科举需要改制,不能由礼部独自承办;靖王以为,勋爵字弟,朝廷不应太过优待,应与寻常学子一样,通过科举入仕;齐王觉得他们两个说的都对...”

两名大学士低着头,并未插嘴。

靖王的舅父乃是礼部尚书曹锦程,礼部独揽科举大权,也因此笼络了朝中许多文官,这是靖王争夺皇位的最大资本。

瑞王此举,自然是要削弱靖王的力量。

而靖王建议的对勋爵子弟一视同仁,针对的也是瑞王,瑞王的母妃,是京中某世家大族的嫡女,与京中勋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于齐王,论背景比不过瑞王靖王,但无论他们哪一个实力被削弱,对齐王都有益无害。

虽说朝廷这些年,也逐渐认为礼部独揽科举有所不妥,对于勋贵的优待要适当降低,但靖王和瑞王提起这两桩事情,可不仅仅是为了朝廷着想。

不过,自太子亡故之后,陛下将这三位皇子留在身边,定然是要从其中选一个继位的,在陛下没有做最后的决定之前,他们任何一位都有希望,削弱对方的势力,就是增长自己的实力。

“文章倒是写的挺好,心思却是没有用在正途上。”

夏皇将那几张答卷扔在一边,摇头道“若是像他们这样,为了一己之私,便随意颁布修改法令,这一片江山迟早会被他们折腾没了。”

赵匡仁一边吃鱼,一边点头道“父皇说的对,治理国家就像是炸小鱼,炸小鱼不能总是翻动,不然小鱼就碎了,碎了就不好吃了,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烦则,烦则..”

赵匡仁想了想,也没想起来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摇了摇头,说道“反正就是父皇说的那个意思。”

听到这一番炸小鱼言论,夏皇和两名大学士表情怔怔楞住,目光望向赵匡仁。

赵匡仁见自己父皇的目光望着他,低头看了看盒子里仅剩的一条小鱼,抬起头,有些不舍道“只剩一条了,父皇要吃一口吗?”

???

“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两位大学士重复了几句,看着将一条小鱼拿出来的襄王,眼睛瞪的滚圆。

将治国比喻成做菜,不是,是用比喻的手法来谈治国。

此言论甚是新颖独到。

若是这言论是那三位皇子说的,他们倒不足为奇。

毕竟他们三人是陛下留在京都亲自调教的三位皇子,是所有皇子中的翘楚,接受的是皇家最好的教育。

可说出刚才这一番话的,是年仅十岁的襄王。

两位大学士平日里负责诸位皇子的课业,对他们的能力了解的一清二楚,襄王殿下虽然称不上顽劣,但向来不用功读书,到现在连字都没有认全,如何能说出如此言论?

作为襄王的授业之师,他们两人甚至可以确定,襄王殿下连“治大国,若烹小鲜”这几个字都不一定认得全。

而能说出“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这样的话,就更不简单了,必是从内心对治国谋略有一定了解,他个孩子懂什么治国。

夏皇目中更是不可思议,目光望向两名大学士,问道:“两位爱卿,襄王刚才说的话,是你们教的?”

两人连忙摇头,“回陛下,我等未曾教过襄王殿下。”

夏皇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夏国数位帝王都推崇改革,皇位到了他手上,也一直效仿先皇,大力推崇改制,在位初期,进行了不少改革,不知经过了多少磕磕绊绊。

他在位多年,历经不少波折,才终于悟出“民不可烦”的道理,如此的治国大道,居然被他年仅十岁的儿子借助几条小鱼一语道破?

若是他早年悟出这个道理,摒弃那些急功近利的扰民举措,今日之夏国,国力至少要再强上一个台阶。

夏皇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问道:“仁儿,刚才那句话,是谁教你的?”

若非两位大学士所教,他便要怀疑背后之人的用心了。

“没有谁教我啊......”

赵匡仁已经吃完了最后一条小鱼,说道:“是我今天自己听来的。”

“从哪里听来的?”

“听救了母妃的那个人说的。”

赵匡仁一脸的委屈,说道:“父皇,他做的麻辣香锅可好吃了,可他只给我半碗,还有那个漂亮姐姐把我的碗都吓掉地上了,一会儿让御厨重新给我做好不好......”

夏皇这才想起来,上次诸葛飞救了淑妃,他前一阵就同意了襄王亲自登门道谢的请求,襄王虽小,但顽劣之余,知道心怀感恩,这是好事,只是这其中,显然还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夏皇目光望向门外,说道:“凌风,进来。”

凌风大步走进殿内,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夏皇看着他,说道:“今日你和仁儿出去,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给朕一五一十的说来。”

凌风怔了怔之后,点了点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片刻后,夏皇脸色缓和下来,问道:“是他在和人论策之时,仁儿在一旁听到的?”

“回陛下,确是如此。”

“仁儿平日里最不喜读书,竟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夏皇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他让仁儿在外面吃了东西?”

凌风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说道:“回陛下,那位诸解元原本是不打算给襄王吃的,可是襄王殿下......”

赵匡仁抬头看着夏皇,一边比划,一边伤心的说道:“他就只给我吃半碗,那个碗这么小,我还没来得及喝完汤,碗就掉了......”

夏皇没有听凌风说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有些无奈,其他的皇子公主虽然顽劣,但像他这么贪吃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赵姓宗室,似乎也没有人如他这般。

夏皇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父皇一会儿让御膳房重新给你做。”

赵匡仁立刻喜笑颜开。

夏皇再次看向凌风,问道:“你可还记得当时他们说过的话?”

凌风想了想,说道:“臣只记得,诸解元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烦则人劳,扰则鱼溃!”

“烦则人劳,扰则鱼溃!”

殿内,一名老者细细思忖之后,点头道:“此观点虽然新奇,但细细想之,却极有道理啊”

另一位老者沉吟的时间稍久,才开口说道:“治大国若烹小鲜,此句可以理解为诸事不可缺,万事需有度,凡事不止要讲究方式方法,更不可过,过犹不及啊,当真高论!”

身旁的老者对夏皇施了一礼,说道:“去年因几篇策论引发朝中争议的时候,老夫就注意到此人了,当时老夫只以为他注重实策,想不到他对于治国也有如此高言,如今看来,这才是真正胸有沟壑的国之贤才。”

“此子虽然年轻,但的确极有才能,一篇策论,便为国库节省纹银百万,想不到他对于治国方略,也极有见地。”

夏皇帮赵匡仁擦了擦嘴,问道:“治国就像烹小鱼,仁儿觉得这句话对不对?”

襄王猛地点头,说道:“对啊,我就说为什么御膳房以前炸的小鱼总是断头断尾的,原来他们都不懂这个道理,这次的就好吃多了......”

夏皇笑了笑,片刻后,目光望向下方,说道:“靖王、瑞王、齐王三位成年皇子,身为皇子,竟只知争权夺利,还不如一个孩童,传朕旨意,让他们各自面壁一日,静思己过!”

他看向襄王的时候,目光变的柔和,又有些遗憾,仁儿虽然年幼贪吃,但心性纯良,大可造就,只可惜,他的年纪,有些太小了。

片刻后,夏皇长舒了口气,笑问道:“仁儿说的麻辣香锅是什么?”

赵匡仁有些炫耀的说道:“就是把所有的东西放在一起煮,加上调料,还可以喝汤,父皇没有吃过吧,很好吃的......”

夏皇笑了笑,说道:“那父皇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了......”

......

赵芳寻来京都之前,诸葛飞每天要做的,无非是和李雪姬交流交流思想,偶尔和林青黛下下棋打打牌,放松心情。实在自己无聊的时候就学习或者喝点管离魂症的药辅助修炼一下焚天决。

赵芳寻来京都之后,除了被黑丝监督按时吃药外其他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了。

会试将近,按理说应当抓紧时间温习,但对于这次的会试,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的了。

第一场完全不用考虑,死记硬背的东西,他早就摄录完了所有的书籍,除非笔误,不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二场的诗词,就更不用准备了。

而第三场的策论,他已经看完了市面上能买得到的所有书籍,包括历年真题,砖家预测等等......,诸如此类。

他看过的东西,不会忘记,所以也不用温习。

再加上他还有一位真正的状元每日贴身调教,到如今,已经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功夫在这上面了。

赵芳寻是第一次来京都,诸葛飞比她早来一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陪吃陪喝陪逛的三陪工作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靖王,瑞王与齐王同时被陛下责罚闭门思过,这个消息在半天的时间之内便不胫而走。

仅一则消息,便引动了京都小范围内的震荡。

上到朝臣权贵,下到平民百姓,心中都十分清楚,那些远离京都,前往各自封地的皇子,从他们离开京都的那天起,就近乎失去了登上那个至高位置的机会,不会再回到京都这个权力中心。

除非陛下留在京都的皇子都死绝了。

但靖王,瑞王和齐王不同。

他们被天子留在身边,并且经常让三人参与或是议论朝政大事,便是不用脑子也可以想到,这是对三人的磨练和考核,他们之中,终会有一人坐上储君的位置。

三人之中,又以靖王和瑞王为尊,靖王的后盾是曹家,背后是以曹家为首的文官集团,瑞王身后,站的是京中诸多权贵,以及几个世家大族,两位亲王的实力可谓是不分伯仲。

齐王的势力,相比于他们二人,要逊色太多,但一时的高下代表不了什么,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天子的决定,齐王能被留在京都,说明他在天子心中还是有很高的地位的,只要不犯错误,同样有机会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无论如何,一次惩罚三位皇子的场面,近些年还是第一次,在不知原因的情况下,让不少人心中起了猜疑。

诸葛飞并不关心这些事情,三陪工作几乎耗光了他的所有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