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关于昨天那场雨

昨天暴雨，紧一阵稀一阵，不歇气地下了一整天，不出所料，广州几乎全城浸水。关于昨天那场雨，我想总得写点啥才像那么回事，但是我又想乐呵乐呵就好，别那么当真务事的，所以想写就写，想啥写啥，至于写成啥由它去吧。

早上起床，看到天要下雨，我赶紧收拾妥当，趿拉上一双凉鞋，提早出了门。这时候还不到7点，雨势刚起，我急匆匆赶上了车，算是躲开了一次雨淋。

在车上的时候翻看微信群，看到有同事反反复复抱怨今天雨大，好像想要公司给他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恶劣天气不上学的待遇才好。于是我从老板的角度轻蔑地笑了，丝毫没有想到我也是个打工仔。

从地铁站一出来，雨势果然已经非常大，又起了风，这种情况下我最衷爱的摩拜自行车也没法骑，心想我是月票vip啊，每个月要消费20大洋啊，今天亏大了。看看时间尚早，我只好打着伞抱着包，顶着风雨一路慢慢走过去。

一路上先别说那些小伙子大叔有多么不体面了，很多姑娘也很不矜持地撩起长裙，露着黑色安全裤裤脚，全身湿透地匆匆赶路，全身的曲线都玲珑剔透了都，你说你这种天穿什么长裙啊，穿泳衣不好吗？可是话又说回来，如此一来，这整条路的风景与平常素日也是格外的不一样啊。于是我又想，今天这广州的雨可是真不要脸到极点了。可是一旦有了这种拟人化的描述，我又感觉到这雨就像一个厚颜无耻的老娘们了，对我上下其手，尽管我百般抵抗，绝不屈服，但是护得住胸部，护不住臀部，护得住脸蛋，护不住大腿，就这么很无助地被蹂躏被摧残。但是为了尊严我还是得嘴硬啊：你就算得到我高贵的身体你也得不到我纯洁的灵魂！

然后我又路过一家银行，刚好是常常以余额不足为由羞辱我而让我痛恨的那一家，的门口，看到一辆运钞车的几个黑衣押运员在风雨中卸货，几个人背着的枪枪口朝下，我很好奇他们是不是怕受了潮打不响啊，想着想着竟然有一种要试一试的冲动。幸好我的理智用了0.01秒的时间就把冲动拍在了雨水中，又被我一脚踏上去踩了个稀烂。

就这样，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匆匆赶路，顶风冒雨的苦恼倒也几乎忘记。

到了公司，浑身上下除了脑袋没沾到雨水，其他部分全湿，没错，连传说中的内裤也湿透，连抱在怀里的书包也没能幸免，就这么“酣畅淋漓”地安全抵达办公室。这时候翻看手机，才发现行政刚才发信息说今天可以延迟半小时到岗，但我已经比正点还提前几乎大半个小时到了。

我一边心无旁骛地努力工作，一边时不时随手翻看一下微信QQ，对这个世界的种种动态时刻保持关注和思索。不久某革命意志很强的微信群就有人发视频说有人疑似触电身亡，惨不忍睹，并接着发送很多高压配电设备爆炸冒火花的视频，呼吁大家注意安全。后续各种跟进视频和正规渠道消息证实确实真的实有其事。逝者已矣，我除了对于罹难者的同情和对于各处交通情况的关注，更加关心的是我的车停放的停车场的情况，在微信群里问了半天，有人发了那边的图片，由于位置偏远，地势较高，几乎没有积水，这算是对我没有权利租到小区停车位的一种补偿吧。再说了，一辆摩拜，放哪不是放，就算是浸水又能怎么样，隔天给链子除除锈上点机油，又是一辆好车。想到这里，我一直紧绷的思想也就释然了。

这一整天都是各种塞车和水淹的信息，跟往年的雨季一样，话题都不怎么新鲜。上班的一整天里，各种关于雨水的信息和段子疯传：各种汽车像煮烂的饺子一样瘫在浑黄的水里面；各种“小区看海”“马路行船”的娱乐段子不断改头换面反复传播；其他真真假假的谣言更不用说了，肆无忌惮地四处传播，妖言惑众，我一直在思考发布这些信息的盈利模式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市政的宣传部门则立刻开始发布权威辟谣信息，要大家放心，要大家有信心。。

晚8点左右回到小区，经过对家花园的西南口，菜市场旁边以江景为名的路上的下水道井盖被水冲开，雨水如同趵突泉一样汹涌而出，在路上哗哗地奔流。但这时候路上大水已退，涌出的雨水也只是在路的一侧流淌，我以为错过了白天的时机，已无江景可赏，正感到遗憾，然而一走进黄石花园，东门口虽已经退水，但中心花园附近仍有积水没能排出，蹚水过去才得上楼。在迷蒙的灯光里，仍不失湖光潋滟，我甚而惊喜地发现这片水，光亮、色重、质浑、味浓，在空气中氤氲着，在夜色里摇荡着，在灯光下闪耀着，竟有了古代骚人笔下那秦淮河的一丝意境了。我立在水边，犹疑了片刻，看到旁人都已经下水，我也就略带一丝不适和惊喜地踏了进去，从腿脚上传来的感触让我难以忘怀，这水从天上来，是为无根清净，清凉透骨；再经过地下水道黑色淤泥的温养，又多了些润泽，脚底还偶有小石子小沙粒的轻轻按摩，还有几片小树叶小树枝在腿部的贴敷，令人感觉有点刺痛，有点痒，有点无比舒适。我想，什么海底泥，死海盐，什么海藻面膜，什么什么什么，哪里能及得上我黄石湖的黑泥沙所带来的调理功效。实实在在的，我得感谢这场雨，成全了我的黄石湖之梦。

回到家，我洗了个澡，依依不舍地把黄石湖spa所带来的遗留物冲走。从浴室出来之后，只听到好像是有人抱怨了一句，就是排水方面的市政建设实在太差劲了之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好像是从我的嘴里发出来的，我也知道这种抱怨毫无理由呀。因为心虚，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把措辞用到很中性化，把音量调到最平和，甚至把语调也调到很平静。在这之前和之后，我没有骂娘，没有怨天怨地，也没有说“日他”什么的。

今晨外出，路边有淤泥散发出恶臭，这些淤泥是从下水道中冲出来积在路边的，作为农民出身的我，想到这倒是很好的粪肥，俗话说今天雨水下三重，来日稻麦分外香。路边一个下水道口仍在往外涌水，宣示着我们这里并不缺水，在这么丰沛的水资源面前，铁证如山，不容抵赖，那些媒体整天宣传人类的最后一滴水就是自己的眼泪的说法是多么可笑。路的另一侧除路边还有一点不能没脚的积水外，倒是露出了路面。我感到这有点像《未来水世界》里的主角历经艰险终于见到陆地一样，内心充满了希望，又感觉惴惴不安。的确，这又是充满了希望的欣欣向荣的一天。

拼拼凑凑写完了，发现这篇胡言乱语还能保持基本的时间线不乱，这某种程度上说明精神狂躁不等于痴呆。

以上都是开玩笑。希望今天暴雨不再，广州——我真的很爱的这座城市和我栖身的这座小区在经受了一整天这种近乎强奸的蹂躏之后，似乎确实已经难以坚持下去了。当然更多的可能是我自己有点受不了了吧，毕竟我是一个每天都要通勤的上班族。

然而说到底，其实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槛，所谓的受不了只是因为还奢望现实能有所改善而已。想要改变什么，等待别人代劳大都是很憋屈的，实在忍不住了你还是得动自己的手脚去干。

2018-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