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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窝”里“出”头“露”面
那时,新场农村的大部分家庭生孩子是不去医院接生的,大都选择在自己家里“出头露面”。怎么了?能不用花钱的就尽量不花钱呀。当然,接生婆的“辛苦钱”还是得出的,好在都是乡里乡亲,只是一点点的“意思意思”。
——“生孩子”叫“养小囝”或“养小囡”,均发音“养小暖”。
——在新场农村,“小囝”或“小囡”这个称呼,除了称呼自家孩子外,还时常会在相互间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招呼晚辈时出现,虽随意、自然,却特别亲切、温馨。假如当面直呼晚辈名字了,倒显得生分、古怪了。当然,在长辈眼里、口中,小一辈的人都是他或她的“小囝”或“小囡”,和实际的年龄未必相关。如八九十的长者照样会称呼四五十的人叫“小囝”或“小囡”,你还得爽快的应着,嘻嘻。
——“辛苦钱”叫“辛苦铜钿”发音“辛苦洞低”或“萨度洞低”:劳务费。
——“辛苦”叫“萨度”。
——“一点点”叫“一念念”发音“噎念念”、“一丢丢”发音“噎丢丢”等。
——“意思意思”叫“小意思”、“小儿拔泥”,还可以叫“马马虎虎”发音“马马服服”等:给到的钱物与实际的付出或实有的价值有着明显的距离。
由接生婆“操刀”,这“刀”,不是手术刀,是家用的剪刀哦,难免会遇上难产并落下终身病痛甚至当场大出血死亡。或是家离医院太远根本赶不及,或是出现最坏的结果毕竟少之又少、怎么着也不会降临到我的头上的心理占了上风,更或是家境实在清贫得很,那会儿的农村乡下,绝大多数家庭有孩子降生,首先想到的都是请接生婆来家里张罗。幸好,我周边的四方相邻没听说过哪家出了意外和偏差,包括我们三兄弟,嘻嘻。
——“难免”发音“奈米”。
我哥哥是1963年10月21日生在家里的。
1966年1月11日,农历腊月二十,星期二,黄昏,天气格外寒冷。在黄家宅最南端的一间低矮破旧的砖瓦房里的大木床上,接生婆不慌不忙地从孕妇的大肚子下缓缓拉出一个瘦了吧唧的男婴。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无所顾忌、声嘶力竭的啼哭。我,貌似“斗志昂扬”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冷”发音“郎”。
——“瘦了吧唧”叫“瘪刮凉架”。
——“无所顾忌”叫“无枉糙思”、“烧香赶出和尚来”发音“烧香跪策无桑雷”等。
很多年之后的一天下午,在南汇县城工作的我,携妻带儿返回黄家宅探望哥哥嫂子和大侄女。
——“下午”叫“下半日”发音“窝备捏”。
刚吃完哥哥亲自掌勺的大餐,就遇到了来哥哥家串门的老邻居宋家“娘娘”。她的三儿子玉明先生也在县城大院子里“坐办公室”,我和玉明兄弟算得上是潘家桥目前进驻县城发展的仅有的两棵“乡间小草”。
——“娘娘”即“阿姨”:父亲的妹妹、堂妹。“娘娘”这个称呼的用途同样非常宽泛,比父亲年龄小的同辈女性,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都可叫“娘娘”。
——“坐办公室”发音“素办公涩”:机关公职人员。
宋家“娘娘”半认真半玩笑地告诉我,“震震,你娘怀你的时候,家里没啥吃的。你呢,一生下来就皮包骨头,瘦啊!面孔往里凹,额头朝外凸,两只小肩胛朝上耸着。你爸当时是大队干部,还在外面开会。估计呀,你比预产期早了好几天出来的,呵呵。等你爸赶到家,你早已在‘哇哇’哭闹了。”“崭露头角”的我形象有这么不堪吗?我还以尴尬的“呵呵”。
——“骨头”发音“刮豆”。
——“面孔”发音“米孔”。
——“额头”叫“额角头”发音“阿高豆”。
——“肩胛”发音“机嘎”。
——“耸”叫“杠”。
——关于“面孔往里凹,额头朝外凸”的头部形象,可能就类似北方地区形容的“猪腰子脸”,在我们当地原住民口中形容为“凹面凸额角”发音“凹米冲额高”。嗨,有点伤人自尊啊。
——“外面”叫“外头”发音“阿豆”。
——“开会”发音“剋为”。
——形象的“不堪”叫“特副鼟头势”发音“特副鼟豆思”、“这副鼟头势”发音“叠副鼟豆思”等,有嘲讽之意。
——“尴尬”发音“盖嘎”。
我对长成什么样,没啥兴趣,父母给的,感激还来不及呢。倒是宋家“娘娘”说笑间透露的那个时代里父辈们的不易不屈、不离不弃,让我伤感苦痛了许久。
——“来不及”发音“雷勿结”。
1968年9月16日,伴随着我弟弟来到这个世界,我这个“黄”家的“黄”氏家族第三代的三兄弟算是齐了。
爷爷、父亲、母亲自然都是欢天喜地的。三个大的带三个小的,日子尽管比往常艰难了不少,好在大人们互敬互爱、和睦相处,三个小家伙也没毛没病,个个活蹦乱跳着。
——“欢天喜地”发音“挥体喜地”。
——“艰难”发音“机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