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要命的“圆子”
爷爷对吃东西被胀、被咽的担忧不是无缘无故的。
早在数年前的1964年2月27日，星期四，元宵节，傍晚。一家老小都在家。
父亲正“妇唱夫随”着和母亲一起实施做汤圆的相关工序。能挤出时间天一擦黑就回到家，静下心来搭把手做些家务，对正在大队里不分昼夜、干得风生水起的父亲来说，实属不易。
妈妈系着土布做的饭兜，低着头在大大、圆圆、扁扁的竹篓里“嬲粉”。完了后，从揉捏好的米粉团上又拉又捏出一根长条来，再双手配合着由外向里一下接一下掐断出一个又一个小团子。这些样子极不规则的小米团，经过后续进一步揉搓、加馅，便是一个圆圆的、满满的汤圆了。
——“饭兜”叫“饭单”发音“饭呆”、“饭单头”发音“饭单豆”。
父亲主要协助母亲拌馅。馅以新鲜五花肉为主料的菜肉馅，家添新丁乐淘淘啊。请多多体谅，这是我家一年里难得有一回的奢侈哦。
——“拌馅”叫“拌咸头”发音“备爱豆”：搅拌、制作馅的全过程。
爷爷呢，正满头大汗地边在灶头间烧火添柴，给放满一大锅汤圆的锅子加热，边不时地起身来到灶前，在直冒着气泡的汤水的锅里，用长柄木铲刀不停地轻轻来回兜底搅动着，不让汤圆粘上锅底甚至破口、流汁。
我哥哥作为“黄”家第三代第一个孩子，只有四个月大，没能力自由活动，被大人固定在毛竹制成的“脚圈”里，正在我奶奶的肢体逗引下牙牙学语。
狭小的饭厅加灶头间，此时热气腾腾、欢声笑语，一派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谁能想到啊，吃个汤圆也会吃出人命来！
——“人命”发音“宁命”，叫“人性命”发音“宁性命”。
不会说也听不见的奶奶，边逗孙子开心，边示范吃汤圆，竟然在一口吞下汤圆后没能咽下去。整只汤圆卡在喉咙当中，上不来，下不去！
汤圆刚出锅呀，又烫又黏，堵在喉咙里还能有好？一家人手忙脚乱地一阵折腾，依然无济于事。就这么着，我奶奶被一个小小的汤圆活活堵牢、断气，没了性命。
——“黏”叫“泞”。
“你奶奶才四十三岁呀！”说到这，爷爷一阵哽咽，好久才缓过劲来。
从此以后，爷爷没有再续弦，一心放在扶持打理小家、呵护陪伴孙子们慢慢长大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