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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吃炒芝麻
爷爷房间里的床头柜上,时常摆着一只一直盖严实的饭盒。里面放着啥,刚开始我一无所知,也没敢问,心里却认准了,一定是好东西。否则,爷爷为啥放得这么高,不让我们轻易伸手拿到呢?
——“饭盒”叫“饭架子”发音“饭嘎子”:在过去那个年代由铅皮制成的盛饭盒子。主要用来小孩上学、大人出工期间需要在外吃饭时蒸米饭的。有时当然也可以直接在家里用它盛上烧好的饭菜带在身边,到了吃饭时或蒸热吃或直接开吃。
——“里面”叫“里头”发音“里豆”、“里厢头”发音“里厢豆”。
终有一天,我耐不住了。趁着家里别无他人,我悄悄把饭桌旁的长木凳搬进了爷爷的房间里,摆稳当。
爬上去,取下来。饭盒好沉,扳开一看,乐了。真是好东西啊,还是吃的呢。一盒子黑乎乎、炒熟了的芝麻,亮晶晶的白砂糖天女散花般的掺和在其中。把小鼻子凑上去,真香啊!
饭盒里还放了一只调羹。还等啥,吃!
——“调羹”叫“蛋抄”发音“呆抄”。
我用调羹深深地挖下去、提起来,再把整个调羹狠劲地送进了张到极限的小嘴。终于吃到了,却一半进了口、一半留在了外面,弄得满嘴、满身、满地的芝麻粒。
芝麻真香真甜呀,还“嘎嘣嘎嘣”直响。好吃,太好吃了!
我不敢吃第二口了,一次吃多了怕被爷爷发现。就是要吃,也等明天吧。一天吃一点点,爷爷应该看不出来的。我在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给自己打着气。
我把调羹放回饭盒时,还不忘把高低不平的芝麻抹平整了。盖紧,放回原处。末了,来来回回抹弄着嘴巴,上上下下拍打着身上的衣服,再拿起扫帚清理起星星点点的地面。
几天过去后,爷爷出航回来了。他吃好晚饭,进了房间好久没出来。我心虚地凑到门口往里看,只见爷爷正看着那个饭盒发着呆。糟了,露馅了。每次一口,好像不多,也经不住天天来上一口呀。
——这里的“露馅”,与点心的馅渗漏了出来没有关系哦,这样的“露馅”当地原住民就叫“穿帮”发音“催帮”、“拆穿西洋镜”发音“擦催西洋镜”等。
幸好啊,那时的爷爷有的只是菩萨心肠。他干脆把盛着炒芝麻的饭盒放在八仙桌上,掀开盖子,当着我们三兄弟的面吃上一小口,边嚼边对我们说,“爷爷一直在水上生活,膝盖不行了。据说芝麻炒熟后伴着糖吃,能治疗关节炎。可吃了一段时间,也没感觉有啥作用么。倒是蛮好吃的,你们都来吃一口。”
——“治疗”叫“看”发音“窥”。
——“关节”可以叫“介骨”发音“嘎刮”,如“肘关节”就可以叫“手介骨”发音“舍嘎刮”等。
一直光着脚,膝盖能不受寒嘛。我心里无声地埋怨着爷爷,又很不着调地暗暗庆幸,还好有这个缘由,我才吃得着芝麻哩。唉,那时的我是不是有点不要脸啊。
——“光着脚”叫“赤脚”发音“擦甲”。
——“受寒”叫“着冷”发音“撒浪”。
——“埋怨”叫“叽咕”、“叽咒”、“叽躁”等。
——新场当地原住民把“说得出‘缘由’”叫作“翻得出报门”发音“翻得策报门”。
这东西是爷爷用来治疗脚伤的,不是爷爷偷偷藏吃的,这倒让我有点想不到的。我的脸顷刻间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