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皮皂”换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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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皂”换椅子

小时候家里的家当实在是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有的,大都是使用了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老物件,很少有新的。只有在实在不能用了、不够用了又不能缺少的情况下,才不得不考虑予以添置。新添置的日常用品,除了去镇上买、请人做,也有拿东西换的呢。我家的竹椅子就是这样来的。

我爷爷作为新场公社交通管理站的船老大,要经常随船队到江浙一带运输物资,一趟出行,起码几天、十几天,有时甚至一个多月。

每年暑假,爷爷就会轮换着带上还在读书的三个孙子中的一个随他一起出航,开开眼界,见见世面。

——“见见世面”叫“擦擦眼皮”发音“擦擦念壁”。

出航都是以船队的方式组团成行的,多条水泥船首尾相接,“冰糖葫芦串”似的,连绵数十米。这样的运货船队,除了打头阵的船只作为“领头羊”用柴油做动力外,其余的基本是无动力的,要靠船上的船老大时不时拿竹篙左右比划着,不让自己的船只与河里可能出现的障碍物、其他船只甚至河岸碰触。

——“水泥船”发音“思泥腮”。

——“障碍”叫“刮手刮脚”发音“刮手刮甲”。

——“碰触”发音“浜促”。

记得十岁左右的我就跟随爷爷上船去过一趟浙江,具体是哪里,实在记不起来了。只知道那里有连绵不断的山峦,环绕着、覆盖着山坡山峰的,全是满山遍野的碧绿青翠、直插云霄的毛竹。配上清澈的湖水、轻轻摇曳着的青竹倒影,举目环顾,满世界是天地水合一的绿意,醉人啊。

那会儿,各地的日用物资都非常紧缺,加上特产各异、交通不便,有些我们眼里不稀奇的东西,此行的目的地却是非常稀缺的。反过来呢,也一样。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趟出航,爷爷带了许多条上海生产的“固本”牌肥皂,放在了船上他睡觉的地方。

——“肥皂”叫“皮皂”发音“比勺”。

肥皂不是用“块”表示的吗?你少见多怪了哦,伲上海的“固本”就配得上用“条”的,因为它是由两个平时常见的块状肥皂连在一起组成的。肥皂正面的大部分区域,就被两个大大的、压膜而成的“固本”欧体字占据着,醒目,抓眼,看了忘不了,呵呵。

到了目的地,还没靠岸,就能看到许多当地老农在河边摆放着许许多多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竹制的椅子,当然都是竹头做成的哦,有坐的、躺的、搁脚的,有光板的、靠背的、圈背的。一问我爷爷才明白,他们就等着上海货船的到来,用他们自己制作的各类椅子来换取上海产的“固本”肥皂等日用品。

这样的日用品可是既正宗又响当当的“上海货”啊。要知道,固本肥皂在上海也是要通过每年定量发放给各家的肥皂票才能买到的。价格虽然不贵,但到底是上海货,去污效果特别好,还经磨耐用,货源紧俏得很呢,在外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买得到?

——“响当当”也可以叫“一只鼎”发音“噎匝鼎”、“乓乓响”等:非常优秀、特别优质。

——价钱的“贵”叫“巨”。

——“上海货”:质量优等、值得信赖的物品。原因就不说了吧,当时的地球人都知道。

——效果“特别好”,可以叫“有来份”发音“有雷稳”。

——“怎么可能”也叫“哪能”。

此时此地,物物交换,各取所需,聪明不打折呀。我的印象里,两三条固本肥皂就能换到一把有靠背的竹椅,太合算了。估计对方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太合算了。

——“打折”叫“打折头”发音“当折豆”。

怪不得出发前,我爷爷要到好几个邻居家去讨要、交换肥皂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