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农家人,最在意地里庄稼的长势,庄稼的腰杆儿挺得直,仿佛自己的腰杆也挺直了一样,内心油然而生一种骄傲和成就感。收成的多少决定了一家老小的生活质量,身为普通人,活着已经耗费了许多力气,为了讨生活,谁没有向生活低过头呢?

大力今年的日子又不好过,因为连天的阴雨,导致他栽种的十亩地辣椒已经打水漂了;十八亩地的玉米收成也不理想,被雨水泡着,勉强度命;二亩地麦子收成还算可以,但晾晒存在困难,没有烘干设备,导致有一些霉粒;沙沼地的二十亩绿豆收成是最好的,雨水对沙地构不成威胁,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呀!

收拾完了房屋,大力开始着手秋收事宜了。今年他和慧盈两个人一起下地劳动,属于强强联手,他还可以用马来拉车,运载能力也大大提高了,这样两个人的秋收进度加快了不少。如华放十月一假的时候,也来地里帮忙了。大力最欣慰的就是自己有四个懂事的女儿,但他总觉得亏欠孩子们太多,没有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而是一直在跟着吃苦。

小麦是最早收进仓的粮食,大概在七月中旬左右就抢收完毕,麦茬还可以再种生长周期短的植物,大力基本选择种豆角。待入秋时节,空气干燥,最适宜晾晒各种菜干,豆角干好储存,到冬天还是一道美味佳肴,因此成了人们晾晒菜干的首选。

种豆角是一项比较忙活人的事情,种下去没几天,待豆角长出四五个豆角叶,开始伸豌的时候,需要用树枝将豆角架起来;待开花结果的时候更忙碌人,要在豆角豆没长大的时候采摘,晾晒的豆角干成品才好吃;等豆角豆长大了,鼓起来了,代表豆角老了,晾晒的豆角干质量就不高。大力今年因改建房屋,麦茬选择了种省事的荞麦,荞麦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植物,无论旱涝年头,它都能生长得很好。荞麦浑身都是宝:荞麦皮可以装枕头芯,脱皮之后的荞麦粒磨成粉,可以作为杀年猪灌血肠的原材料,还可以做荞麦面条;荞麦秸秆可以拿来喂牲畜。荞麦需要带着秧进行收割,拉回家放在宽敞的地方,用棍子将荞麦粒敲下来。绿豆是入秋以后在豆荚炸开之前抢收回来的,整棵豆子秧连同豆荚一起割下,装车。豆子需要铺在打场的场地,略略铺成一个圆形,大力将马牵过来,套上溜轴(用石头做成的圆柱形的滚轴)。他在圆形场地中间站定,驱赶着马带着溜轴一圈圈转动,待压得豆粒都从豆荚中脱落,马的工作就完成了。大力将溜轴从马身上卸下,找了一个栓马桩子将马儿栓好,然后拿了一大抱豆秸放在马儿跟前。马儿的眼睛亮亮的,温柔地看着主人,又用它的头轻轻地蹭了蹭大力的肩膀,表示对主人的感谢。任何生灵都是有感情的,这匹马和人相处久了,仿佛这个家的一份子一样。栓好了马儿,大力迅速拿起四股叉将豆秸都挑出来晾在场地的一边,地面上都是掺杂着豆秸和豆荚皮的豆子了。大力又拿起木锨将豆子聚成堆,借助风,一锨一锨将豆子扬起,这样轻一些的豆皮和尘土就随着风飘走了,豆粒顺势而下落在了地面,颗颗饱满而滑溜。落在地面的豆子还有一些比较重的杂质和豆子一起落下,慧盈瞅准大力扬豆子的间隙,拿起扫把,轻轻地将杂质扫去。最后地面的豆子上,豆皮和大一点的豆秸基本被去除了。大力再一次用木锨将豆子聚起来,拿起孔隙正好能留下豆子的筛子,将豆子过筛,目的是过滤出去尘土,大一点的石块儿也在筛子里,需要人工进行捡拾。最后将晒好,挑好的豆子装袋,扎口,运回家,再将豆秸运回家,收豆子的工作算是完成了。玉米收进仓以后只等入冬时节用机器脱粒就可以,玉米秸秆早已打成捆,大力拉着慧盈去山上运秸秆。运秸秆需要在马车上搭挎杆,将车加宽,这样拉又长又多的秸秆才方便。慧盈负责车上,大力负责车下。大力拿着叉子将秸秆一捆捆递给慧盈,慧盈在车上将秸秆一层层码上。秋季多风,要赶在没有风的天气运输才能更省力气。夫妻俩密切地配合着,转眼一车秸秆就装好了。大力细心地将秸秆捆绑好,防止散包掉落,赶起马车,拉着慧盈向家的方向进发。秸秆是牲畜冬季的食物,待牲畜吃完剩下的秸秆棒留作烧火暖炕。

农家人一直秉承勤俭节约的传统,农家院基本没有被浪费扔掉的东西,人用不了、消耗不掉的,还有牲畜,牲畜产出的粪便还可以回归土地。土地最具有包容性:好的、不好的一并收下,最后随风飘散,尘土飞扬,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