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咴啾啾!”
乌崖不断用鼻子去触碰主人。
可它却怎么也感受不到影甲的气息,只闻到了浓郁至极的血腥气。
乌崖急得四蹄在地上踏动,发出不安的长嘶,似乎在催促主人快点起来。
又触碰了几下。
乌崖那不太聪明的大脑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了慌张而悲伤的呜咽。
过了一会儿,它叼起影甲的尸体,甩在背上,就这么驮着影甲,一步步走出了演武场!
……
临渊居。
张叔平、张英父子已经离开。
狄远走上四楼时,就看到张二郎正坐在窗边悠然喝茶,脸上无怒无喜,却又不怒自威。
窗户洞开着。
北风呼啸,吹得帘幔在风中狂舞。
似乎这样就能冷却他心中怒火。
“殿下,老奴办事不利,恳请殿下责罚。”
狄远冲着张二郎恭敬的拜了下去。
“狄伴伴,你这是做什么?”
张二郎身形忽然一闪,扶住了膝盖已经沾地的狄远,和声道:
“你护我教我,忠心用命,不惜自己的身体,孤又怎会怪你,万万不可如此。”
狄远也不坚持,起身道:“多谢殿下,老奴惭愧。”
张二郎看向演武场,冷冷道:“影甲这废物,枉费了狄伴伴你一番教诲。也辜负了孤对他的苦心栽培,传了他完整的心猿五十势,还赐他一枚‘换血神丹’助他领悟真力战技,居然连一枚弃子都杀不死!”
狄远沉声道:“殿下不必懊恼,今日之事出乎所有人预料,谁能想到影辛此子,对枪道竟然有如此惊人的悟性。”
“是啊,短短七日,心猿五十势居然修炼到大成境界,这份悟性,就连经略和大郎都是自愧不如的。”
张二郎很好的掩饰着心中那一丝羡慕。
根骨越好,修炼速度越快,可以修炼更长的时间,承载更强的力量。
可根骨并非绝对。
遇到突破境界,或是难练的功法,就需要悟性这项隐藏天赋了。
悟性一般的武道天骄多的是,遇到瓶颈,卡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是家常便饭。
悟性,是一种很特殊的天赋,偏偏还无法检测出来。
“是啊,谁能想到,影辛在危急关头,居然爆发出这份天资!”
狄远心中很是感慨。
却并不怀疑张慎身上有鬼。
修为可以通过天材地宝提升上去,但武功境界绝对不可能强行提升……这是基本常识。
“眼下,已经遴选出了影子,弃子成了活子,也只能是他了。”
狄远说着,皱起了眉头:“不过影辛此子,心有怨气,还需好生调教一番,才能让他服帖听话。”
“什么怨气,不臣罢了。”
“孤要他死,他竟敢不死,便是不臣。”张二郎声音恢复清淡,毫无波动。
“孤赐他灵丹宝材,他不拜谢,还敢公然宣泄怨愤,污我心境,若非接下去还要用他,孤岂能留他。”
狄远阴冷道:“一道影子罢了,入了真武山后也是要弃的,殿下何必在意?他越强,越有机会顺利通过试炼,免得后面多出波折。”
张二郎眼中寒光一闪:“话虽如此,可他在演武场辱骂狄伴伴,此等悖逆欺上之举,若不狠狠惩治一番,怕是会愈发骄狂,今后难以掌控。”
“殿下,忠君义愤老奴受辱,已经跟过去了。”
“好,忠君办事,老道稳重,有分寸,孤放心。”
两人不再说张慎的事,转而说起眼下张陶两家的冲突。
“经略去真武观问过青玄道长,此次分给安州的四个长老名额,一个给了安王的嫡八子玄墨;一个给了纵横剑神的独子秦松柏;一个许给了七圣宫大执事;最后一个就是殿下您了。”
狄远说道:“陶元庆或许是觉得四方之中,我们最好欺负,这才出手。好在他识趣,已经答应放弃名额的争夺了。”
“哼,陶元庆那酸儒秀才,老奸巨猾之徒,又岂会这么轻易就放弃,名额可是干系到家族传承,他不过是暂时隐忍,定会在试炼中有所行动。”
张二郎神情了然,言语笃定。
“他抢夺名额是必然之事,不过我们安排众多,影子又有如此实力,多半是无事的。”
狄远道:“此外,陶元庆眼下吃了大亏,必然会找补回来,恐怕不止是试炼上面。”
“武将好欺负是吧?”
一想到玄洲天下绵延数百年的文武之争,张二郎就生气,怒道:
“这南玄王朝上上下下,尽是些恶心蚍蜉!永康昏庸,致使十二年前‘倾天之变’,如今还敢继续以文御武!孤恨不得立刻起兵杀进玄京,斩下他的狗头!”
……
张慎在自家小院门口,深吸一口气,顿时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是青阳山长尾火鸡的味道。
又揉了揉脸,挤出一丝笑容,这才走进院子。
然后就看到老张正在喝酒,火炉上的陶锅里,炖着肉质晶莹红润的鸡肉。
“回来啦,刚才那杯酒还温着呐。”
见到孙儿,又看他手里提着两件兵器,老张将盛满黄酒的杯子往张慎方向推了推。
张慎将兵器搁在角落,一屁股坐在老张旁边的椅子上。
举起酒杯,倒了一半在地上,然后一饮而尽。
“哈——”
张慎长出了一口气。
“好啦,以后连他那一份一起活就是了。咱们爷孙来聊聊神魂出游的禁忌,鸡肉才刚炖上,得等会才能吃。”
“您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经历得多啦,习惯了。”
老张道:“影甲也算是个平平无奇小天才,算不得多么惊艳,却也不差。你真想杀他,只需稍稍动用神念就行了,让爷爷真正意外的有两点……”
“哪两点?”
张慎又喝了一杯黄酒。
“第一,这场决斗,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神念,仅凭身意技,就打败了你的对手。”
“嗯。”
“第二,便是二郎君的心性了,我没想到,当时那样的情况,他依旧坚持己见,如此冷酷短视,对武道英才漠然置之,唉——”
老张叹息一声,跟着也喝了一杯酒。
张慎提起酒壶,给老张和自己倒满。
“或许这就是上位者吧,开口天下苍生,雄图伟业,却又视脚下的生灵为蝼蚁。我,永远永远,都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顿了顿,他平静的看向老张:
“爷爷,昨晚我夜游后院,听到经略和大郎居然称呼张二郎为‘殿下’,爷爷您在张府这么多年,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称呼二郎君殿下?居然有这样的事!”
老张显得非常吃惊,他思索片刻,郑重道:“不太清楚,不过二郎君身上有一件重宝我倒是知道。”
“重宝?”
张慎回想了一下张二郎那让人眼红的资质和功法。
有一两件法宝护身也很正常。
“具体是什么宝物我没见过。不过五年前,有一次府中潜入了一名非常厉害的刺客,还摸进了后院。”
“当时经略和大郎都不在府中,大总管也有事外出,沈灵素爱神魂出游也不在,情况相当危机。”
“然而,突然从临渊居方向,飞出一头巨大火鸟,帮二郎君挡住了刺客的攻击,并瞬间焚灭了对方。事后我听人说,那刺客是一名七境炼气士!”
老张指了指锅里的鸡:“咯……那头火鸟,跟青阳山长尾火鸡还有几分相似呐。”
“七境修士,被一击杀死,当年的张二郎才十岁吧,这件法宝还真是厉害。”
张慎听得后背冒汗,一阵后怕。
还好他昨晚只是想要去后院探查一番,没有想过要打张二郎的主意。
“有法宝护身吗?得想办法弄清楚是什么法宝?”
“然后,只要给我时间,做好准备预案,神,老子都能杀死!”张慎心中暗道,他站起身来。
“爷爷,我去一趟影甲那边,回来咱们接着聊。”
“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