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试探

进入城中，姬延第一次看到了两千三百多年前的周朝王城。

王城共分内外两城，外围的城墙叫做郭，乃是百姓和一般贵族居住生活的地方，因是周王室曾经新都城，规模宏大。

郭内建筑并不像电影中那样雕梁画栋，这个时代木建筑发展工艺还处在初期，房屋都采用实用的夯土外加木建筑的形式。

街道虽不是青石板制成，但也干净宽敞整洁。

姬延特意让王车行驶慢些，近距离观察战国时代周王朝的百姓面貌，但很快他就失望了。

东、西集市售卖东西的人很少，因为连年的战争，小作坊已经关了十之八九，铁匠铺更是难觅踪迹，城内一片萧条，难以和其他诸侯强国的都城相提并论。

王车很快到了内城，内城乃是宫城，建筑的密集程度和豪华程度都要远胜外城。

无暇欣赏亭台楼阁，刚才在城门发生的一幕让姬延有些不舒服。

为了维护统治，礼制规范了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农业到手工业，从商业到制造业。

在这些规范下，臣民思维固化，做事前先思考的不是如何做更有效率，而是先考虑此番行为是否符合礼制。

在这种情况下，姬延无法用先进经验开展工作，没有先进经验和技术做支撑，他也提升不了大周的国力。

礼制的掣肘如同一根锋利的刺悬在头顶。

若不拔出，姬延睡不安稳。

温水煮青蛙一般，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礼制，继而改变众人的观念是最好的办法，但时间不等人，诸侯国虎视眈眈，只有迅速改变礼制才行。

但迅速改变礼制，必然会碰触到守旧派的利益，很可能产生宫廷政变。

姬延，需要军士的支持。

他的目光，放在笔直站立在一旁的虎贲将军孟鲁身上。

“孟鲁，你随寡人多久了？”

“回禀大王，已经十四年了！”

孟鲁不知道周天子为何会问他，只能如实答道。

“寡人对你如何？”

“大王对臣有再生之恩！”

孟鲁恭敬说道。

他是贵族公孙新与女仆私生之子，因父亲过世早，加上原配夫人的嫉妒，告发官府，贬为奴隶。

按照大周律例，孟鲁只能做一辈子奴隶，但十四年前被姬延一眼看中，他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变化。

先是变为牵马仆从，因功进入军队历练，后因勇猛过人，武力高强提升为侍卫，到现在成为了掌管天子禁卫军的虎贲将军。

从一名奴隶变为天子亲信，姬延对他，有再生之恩。

“既然寡人对你有再生之恩，那秦将樗里疾驱赶寡人时，你在何处？”

姬延声音猛的提高，语气出奇的愤怒。

“大王息怒，末将正率军于太庙外抵御秦军，奈何秦军军士数量太多，得知逆贼樗里疾进宫，率军回援已经来不及了！”

周天子发怒，孟鲁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请罪。

秦军数量众多，攻破成周北城门后，孟鲁率军于太庙前艰难抵御，但多股秦军已经绕道包围了新造、襄宫、宣宫、淲宫等大殿，想要回援已经分身乏术。

“哼，我看你也和其他人一样，看着秦军大军压境，不敢回援！”

姬延冷哼道：“天子有难，身为禁军首领却不在天子近旁，该当何罪？”

孟鲁抱拳，坦言：“死罪！”

“明知死罪，那还不行动，难道要等寡人亲自动手吗？”

咣当一声，姬延把锋利的青铜匕首丢在了孟鲁身前。

匕首锋利的寒芒，在地面闪着光。

孟鲁一愣，他想解释，却看到周天子已经背过身去，不想听他解释。

“末将对大王忠心耿耿，您不该怀疑末将对您的忠心！”

“但秦军围攻，末将没能守在左右，确是失责之罪！”

他拿起匕首，脸上闪过犹豫，不过极短的时间之后，确是前所未有的决心：“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滴水之恩单涌泉相报，更何况对末将有再生之恩的大王！！”

“大王，您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孟鲁去了！”

说完，匕首猛的往脖子一划。

就在匕首与脖颈接触的瞬间，一双有力的大手，制止了他。

孟鲁抬头，姬延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看着孟鲁不解的眼神，姬延却是非常开心说道：“孟鲁，连死都不怕，对寡人忠心耿耿，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你！”

“刚才，寡人只是试探而已！”

说完，双手把孟鲁扶起。

“我的命是大王给的，大王想拿走，说一声便是，为何还要做出试探之举？”

孟鲁站起，眼中闪烁疑惑的神色。

“因为寡人要通过革新礼制而变法，想看你够胆不？”

“啊！”

孟鲁猛的一惊。

周天子改变礼制，换个角度就是要改变祖宗社稷定下的规矩。

这，也太大胆了！

“被秦军所赶，只因我大周国力孱弱，想要提升国力，必须从上到下进行变法提升国力，而变法，则会触碰到很多士族的利益，可能因此身死，你怕吗？”

姬延目光灼灼的看向孟鲁。

“大王，末将不怕，末将带领的虎贲士兵，更不会怕！”

孟鲁大声说道。

“好，连死都不怕的人，更不会怕与守旧派为敌了！”

姬延的语气中，带着坚定与自信。

而孟鲁则是对大王口中的变法似懂非懂，只是单膝跪地说道：“大王让末将做啥，末将一定全力以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姬延再次扶起孟鲁：“那，就随寡人在这乱世战国中，重新统一天下吧！”

迁都之后，民心尽失，将帅不合、帝王流离失所。

但最重要的是，是礼制已经不适合如今社会的发展。

外有强敌窥视，内有守旧派的顽强阻挠，前方之路，不好走。

他现在所面临的困难，并不比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改革容易。

纵使他是天子，周王朝地位最崇高一人，若是因为革新礼制触犯到守旧派的利益而激怒他们，或者得罪世家大族，逼迫禅位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他需要一直强有力的队伍来支持他，天子禁军，个个武力出众，是支持他最大的力量。

孟鲁的忠心，给了姬延十足的信心。

“召集群臣，上朝！”

姬延要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