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如此大杀局,难道对方还有机会?

如果说雒阳是天下的中心,是大汉的心口,那么襄阳则是大汉的腰眼子,向北连中原,向西可从三峡入蜀,向东可顺江入江东。

所以自古以来,此地乃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袁家重兵屯守襄樊二城,成掎角之势,扼守荆州。

南阳郡作为前哨,鲁阳城、宛城,有孙坚、袁术的十万兵,整日操演。

酸枣有曹操、淳于琼十万兵、河内有袁绍的五万兵,也是厉兵秣马,大战一触即发。

这局面,任何一个明白人都能看得出来。

袁隗这是进可入雒,退可划荆州关东而治的布局,颇有“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的意味。

此时的袁隗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要名望有名望。

只要袁隗不扯旗,不明目张胆地取而代之,天下大势已经尽在他手。

月初,就有各地豪门大族的话事人,或者继承人涌向襄阳。

荆州本地的蔡氏、庞氏、黄氏、习氏,蒯氏得地利之便,早早就齐聚于此。稍远些的下邳陈氏、泰山藏氏、琅琊卞氏、中山甄氏、颍川的荀氏、陈氏、钟氏、韩氏、辛氏、郭氏、河内司马氏、陈留高氏、泰山羊氏、东海王氏、太原郭氏、河东贾氏、卫氏、渤海石氏、清河崔氏……

除此之外,还有些新兴的豪族,也闻风而至。

诸如琅琊王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晋阳王氏、京兆杜氏、河东裴氏。

吴郡的吴氏、陆氏、顾氏、张氏、朱氏、会稽周氏、东莱刘氏、钱唐全氏、益州蒋氏、费氏……

除去凉州、交州二州太过遥远外,其他各州各郡的豪门齐聚一堂,还有些不太入流的地方豪族也携带着海量的钱粮兵马来到襄阳表明态度。

不少由袁家推举上来的诸州刺史、郡守,还有那些被王允竹简记名而驱赶出雒阳朝廷的大小官员也都蜂拥而至。

此等声势,可是年初反董联盟不能相比的。

袁隗倡导的效法文帝一朝,天子垂拱,宰辅统领百官,各司其职,调和阴阳,重塑天道秩序,光这一点就让士人们心驰神往。

再加上袁隗主张中央少干涉地方,地方豪族豪门自治的制度,给了那些遍布大汉各州各郡各县各乡的既得利益者吃了颗定心丸。

弹劾王允,拥护袁隗入雒,恢复汉初丞相之权就成了此时的政治正确。

正因如此,襄阳城内权贵云集,热闹非凡。

作为发起人袁隗满面红光,侄子袁基与袁懿达、袁仁达两兄弟,忙前忙后,殷勤招待来宾,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

“你们说说官家的地,才收三成地租,这让吾等怎么过活,庄子里的矮措大都跑了。”这是家族在司隶之人的抱怨,这举措无疑触及了大汉上上下下大小豪族的利益。

他们在本地都是七三分的,如果真让王允铺开,那会动摇他们的根基。

一下子,众人闻言,更加同仇敌忾了。

“董卓被诛那天,老夫也在朝堂之上,那时王允此贼将吾等忠义之辈记录在一卷厚厚竹简中,最后竟没缘由地赶出了雒阳,你们说这不是擅权还能是什么?”

“连蔡邕这种实打实的董党之流,都没有被砍头,还不是因为王允在保他。吾等有何罪,就被罢了官还赶出雒阳!”

这群人找到了可以堂而皇之宣泄的出口,口若悬河地抨击王允是如何地只手遮天,蒙蔽圣听,操纵年幼的天子。

“听闻,皇甫嵩在虎牢关已经攻城月余,未有寸功,朝堂之上居然无人弹劾,真是天下奇闻啊。”

“何止皇甫嵩,据说段煨在安邑县,也是如此,两军对峙就是不开战,白白消耗粮食。”

“这王允比之董卓,更是有过之。也不知道杨太尉在做什么,难道是一丘之貉?”

“唉,连弘农杨氏这般清流亦同流合污了,人心不古啊。”

人群议论纷纷,王允之恶已经罄竹难书,杨彪俨然成了帮凶,二人狼狈为奸,败坏朝纲。

当然也有人提起哪吒天子的传闻,不过此话一说,往往引来哄堂大笑。

此等哄骗愚民之法,尔等也信!天子才九岁,还能运筹帷幄,铲除董卓及余党?滑天下之大稽。这更是坐实了王允其心可诛,其言可笑至极的事实。

自始至终,袁隗并不说什么,只是迎来送往,不断地表达自己没有篡汉之心。

这一日,袁基再次送走宾客,就来到书房与袁隗商议下一步的行动。

袁基看叔父气色不错,就试探着问道:“叔父,如今人心可用,何时号令天下?”

袁隗冷笑一声:“人心可用?还需要他们再坚定一下,光动动嘴皮子,送来些钱粮就行了?”

袁基点了点头,认可叔父的话。来的人大多数人都是来做政治投机的,如今明显袁氏赢面大,要趁早站队,以免日后被袁氏针对。

袁隗算了算日子:“如今是四月十五,离计划出兵还有半月,让桥瑁发起联名请愿的奏本,要把他们拴在一起才行。”

袁基会意,想了想又问道:“若有人不愿意请愿又当如何?”

袁隗嘴角翘起,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正好需要一些人祭旗,让反对的人闭嘴,让墙头草没有退路,让拥趸更加笃定。”

袁基点头表示明白,跟袁隗告辞之后就离开了书房。

袁隗再次来到他看了无数遍的棋盘面前。

越是临近刺出那一剑的时候,袁隗越发地谨慎小心。

目前通过斥候得到的情报来看,虎牢关方圆五十里,已经被戒严,只能远距离看见上面的大旗仍是“胡”字。等曹操、淳于琼入关,十多万打三万,就算皇甫嵩再能打,也鲜有胜算,况且他还在虎牢关折损消耗了这么长时间的士气和兵力。

他最担心的仍然是小平津的贾诩,但他知道那里的兵力也就一到两万人,袁绍那边是五万人,自己以防万一,又遣使于夫罗助一臂之力,代价就是雒阳城破之日,可任由对方劫掠。

再加上于夫罗的五六万兵,贾诩又不是兵仙韩信,还能在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获胜?

至于段煨,通过战报来看,段煨与牛辅双方都没有开战的打算,想必段煨在明哲保身,这样最好不过。

就算段煨不管不顾背后的牛辅军、白波军,他手里满打满算三到四万兵,这边荆州孙坚、袁术压过去十万兵,两面夹击之下段煨也绝无胜算。

至于关中,早已兵力空虚,西凉的韩遂马腾,可以再给原本就捉襟见肘的汉军,在火上浇上一桶油。

袁隗忍不住对自己如此这般地小心谨慎,都有些鄙视了。

“真是人越老,胆子越小。”

尽管如此宽慰自己,仍旧感觉眼皮子跳个不停。

再次衔起一枚黑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天元白子留下的最后一口气也给堵上。

他知道毕圭苑还有两万多西凉战俘呢,上次袁闳来信言,杨修说那群西凉兵是“恨意太盛,难以消弭”。那就正好,老夫就帮你一把,尽情去雒阳释放你们的恨意吧。

就算你贾诩也好,王允也好,即便你们在雒阳城内藏了老夫不知道的兵力,在两万西凉兵怒火下,在于夫罗的匈奴骑兵之下,也该完了吧。

袁隗对着最后一枚黑子自言自语道:“这藏得最深的一枚子,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显然,袁隗是打算把司隶这块地方,从东到西,给彻底打烂打废,不给雒阳朝廷留一点儿的活路,比之董卓还要决绝。

这么一来,大汉国祚将彻底化成齑粉,上至朝廷百官,下至雒阳百姓,这次能活下来的将寥寥无几。

那么之后的新朝廷还不是可以被自己任意捏扁搓圆。

遂提笔写信给袁闳,令其再起用一人。

这些事情全搞完之后,袁隗吁了口气,精神都变得有些亢奋,但是眼皮子还是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如此大杀局,难道对方还有机会?”

袁隗不相信,近乎十倍对敌的力量,这局面任谁都没有机会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