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郡王府
伊尔根觉罗氏已经卧床数月了,全靠补药吊着命,每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睡着的,便是醒过来也是不停咳血。
胤禔不关心内宅中事,后院又没有正经妾室,四个年岁不大的格格不仅得照顾病重的母亲和还牙牙学语的弟弟,还得顾着中馈之事,累得在伊尔根觉罗氏的病榻前打瞌睡,偶尔醒来的伊尔根觉罗氏见了心疼不已。
胤禔刚得了爵位,太医就断言:大福晋已油灯枯尽,恐时日无多了。
妯娌亲戚们听闻此言纷纷来探病,虽然大福晋需要静养她们也见不到,和大格格说几句话意思一下也可以了,她们都是按规矩礼数行事罢了。
大部分探病的福晋夫人都是不带孩子的,毕竟年纪小的孩子容易被传上病气,就比如弘皙那么大的。
像代敏这么大的就不同了,按照礼数,作为没成家的夫家侄子,他得跟着嫡母瓜尔佳氏一起过府探望伯母。
他没法跟着太子过来,因为小叔子是不用给嫂子探病的。
这日,瓜尔佳氏约了三福晋董鄂氏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一起去直郡王府,代敏骑马跟着她的马车,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交流。
王府中,伊尔根觉罗氏悠悠醒来,感觉身上轻快了不少,她撑着单薄的身子坐起来,笑着和守在床边十分憔悴的大格格说:“额涅今日好多了,馀容照顾额涅也累了,快去歇歇吧。”
馀容瞬间红了眼眶。
年幼不知事的四格格朝华却当真高兴起来,她拉着三格格新夷的手期待的说:“三姐,待额涅好了便能带我们出府玩了!”
“大姐,额涅的药...”二格格节华正端了汤药过来,一见伊尔根觉罗氏半倚着床头朝她微笑的样子就忍不住哽咽。
“不要担心,额涅会一直守护你们的。”伊尔根觉罗氏温柔地安慰四个女儿,又轻轻摸摸馀容的鬓发,“你都是大姑娘了,还哭,羞不羞呀?”
馀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额涅,您一定要好好的,您还没看着女儿们出嫁,看着弟弟长大呢……”
“弘昱呢,我想再看看弘昱。”伊尔根觉罗氏看向馀容。
馀容只是默默流泪。
她又看向节华和新夷。
两姐妹低下了头。
“额涅的小朝华,告诉额涅,弟弟在哪里啊。”她看向小女儿。
“朝华好几天都没见到弟弟了,嬷嬷说,额涅病了,玛嬷不准我们见弟弟。”
小孩儿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可伊尔根觉罗氏听明白了。惠妃害怕孙子会过了病气,几个孙女常常待在自己身边,所以惠妃不止不让她们母子相见,连姐弟也不让见了。
“额涅……”馀容担心地抓紧伊尔根觉罗氏的手,好像这样就能留下生命力不断消逝的母亲。
“我的女儿们,是额涅对不起你们。”伊尔根觉罗氏凄惨一笑,一串泪珠划过苍白的脸,“我求了一辈子的儿子,临终之际,却见不了儿子一面,也从没听过儿子喊一声额涅。我从出嫁起便被人羡慕有福气,大阿哥皇子贵胄,愿意为我闲置后院、独宠无二,可我为了他生皇长孙的野望熬坏了身体,却不能在离开前再看看他。我的女儿们再过几年便要抚蒙了,我这个做额涅的却撑不下去了。额涅答应过会送你们出嫁的,额涅食言了。”
馀容伏在床边痛哭:“额涅,我们来到这世上是不被期待的,若是连额涅都要我们了,女儿们可怎么活啊?”
这下连朝华都知道额涅病得很重了。
“咳咳咳……咳咳,馀容,节华,新夷,朝华,额涅要……要走……”伊尔根觉罗氏突然吐出一大口血,话未说完就没了气息。
“额涅——”几个小姑娘痛哭不已。
“福晋薨了——”
代敏一行人刚到王府大门外时,便听到一阵哀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