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势祁皱紧眉,他单膝跪下将宁南紧紧搂进怀里,宁南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靠着他,将脸埋进他柔软的毛衫里。
哭声渐止,宁南转头最后看一眼两人的照片,哑着嗓子开口,“我们走吧。”
唐势祁将她扶起来,眼神坚定的看一眼墓碑的方向,搂着宁南转身离开。
车里的空调一直开着,宁南刚坐回车里,便被温暖的温度刺激的哆嗦,她静静靠着身后的椅背,望着陵园的方向。
唐势祁在车外抽完一支烟才进来,他身上带着微苦的烟丝味道。
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立即开车,似乎和宁南一样发着呆。
“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唐势祁听到宁南的声音,转头看她,“不用说这些。”
宁南形容憔悴,眼鼻通红,他忍不住抬手抚住她的脸,冰凉的温度让他手心一颤。
“冷吗?”
宁南摇摇头,没有躲开。
“那束花是你来的时候放的吗?”
她说得是那束干掉的花束。
唐势祁眨下眼默认,“我来过一次,在你……”
他意识到什么,放下手没有继续说下去,“你被枪击,有我一半的责任。”
宁南笑一下,“我第一次见你,真的以为是你开的枪。”
唐势祁想起第一次见她,“在单位门口吗?”
“你记得?”
“你当时眼神不对,所以我多注意了几眼。”
宁南胸口起伏,笑出声,“所以你对我接近姚政意见这么大?”
唐势祁的神色温柔起来,“不是,我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宁南看着他愣住,她和唐势祁第一次发生关系,她以为,他和那些男人一样。
唐势祁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第一次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强迫你,我很抱歉。”
宁南勉强笑一下,“我只想为了得到王石的信息,你不用说抱歉。”
车内再次沉默起来。
“董律师认为警方可能会以教唆杀人以及杀人罪起诉你,你可能面临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
唐势祁突然说起他们即将要面对的问题,但是他省略了几句话。
董律师告诉他:如果更严重一点,警方认为三人都是她一人所杀,她可能会被判无期或死刑。
宁南回头看他,眼神坦然,脸色却惨白。
她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不只是有期徒刑,她涉嫌杀害三条人命,不可能只是有期徒刑这么简单。
唐势祁看着她,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坚定,他拉住宁南的胳膊。
“董律师说会尽力为你辩护求得减刑。”
他顿了一下,“但如果嫌疑人是孕妇,法律会酌情减轻刑罚。”
宁南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奋力脱开唐势祁的手,不停摇头,“我不能!”
唐势祁握紧拳头,他再次抓住宁南,表情有些狰狞。
“为什么不能?十年太久了,它会毁了你!距离开庭可能不到一个月,我们完全可以……”
宁南再次想要甩开他,却无法挣脱,胳膊上的剧痛似乎蔓延到心脏。
“为了减轻刑罚,让一个无辜的生命降生,那还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做这种事情!这和把痛苦转移给无辜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那也是我的孩子!”唐势祁大声吼出声,他眼睛通红,眼中的情感几乎要倾泻而出。
他吼出声,抓着宁南的手有些颤抖,他定定看着宁南,情绪平复不少,继续开口:
“我会照顾他,等你出来。”
宁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落泪,她颤抖着,“唐势祁,为什么?”
唐势祁的语调带着明显的痛感,“你知道为什么,你看得到!我对你的感情你不知道吗?”
宁南静静看着他,似乎自欺欺人的摇摇头,最终情绪崩溃,一手掩面失声痛哭。
唐势祁深吸口气转过身,他启动车,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不让自己去看她。
“宁南,明天五点,董律师会把你送回看守所。你还有一晚的时间考虑。”
——
两人回了小区,宁南静静立在花洒下,无数滚烫的水珠倾泻而下,打在她的皮肤上。
白皙的皮肤逐渐被显出一层红色,她却没有丝毫不适,仰头感受着水流的温度。
浴室里热气蒸腾,门突然被打开,唐势祁走了进来。
宁南听见动静连忙转身,正好看见唐势祁将门关好。
她朝里躲了躲,“你怎么进来了?”
唐势祁的脸隐在雾气中看不太清,他缓缓走近。
“我不想等了。”
“唐势祁!我还没有考虑好!”宁南有些惊慌的后退两步,身后冰凉的墙刺激得她浑身一颤。
唐势祁再次重复他的话,“我不想等了。”
他逐步逼近,看着身前的女人,眼神幽深,义无反顾走进水中,被洒下的水烫得轻“嘶”一声。
回头见宁南一脸莫名,他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轻松一些。
“这么烫?”
身前的女人脸颊酡红,唐势祁盯紧她,随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如果你不答应,我会在庭审之前再次将你保释,直到你答应为止。”
宁南惊得伸手推他,“唐势祁,你不要前途了吗!你为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对,我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一个孩子,我们两个的孩子。”
宁南眼睛一热,花洒依旧落着热水,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泪水还是其他,哽咽道:“我为了姚政那样对你……”
唐势祁打断她,仿佛述说着真相,也仿佛在麻痹自己。
“你不是为了姚政,你是为了王石!”
“宁南,你曾经说要和姚政好好过,你有爱过他吗?”
宁南的面色一凝。“我……”
唐势祁低头吻向她,打断她后面的话。
“如果不是我要的答案,我不想听到你说。”
宁南看着他颤抖的睫毛,闭眼拦住眼中的湿润。
窗帘的缝隙处有光射入,天亮了,唐势祁将枕头放在宁南的臀下,搂着早已昏睡的宁南闭眼睡了过去。
下午五点,董律师将宁南送到拘留所。
他看一眼宁南颈间的痕迹,心中了然。
“姜小姐放心,一切交给我。”
宁南没敢看他的眼睛,转身跟着拘留所的警察走了。
一周后,检察院正式向B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请求法院对被告人姜南教唆杀人已经蓄意谋杀的犯罪行为进行审判,开庭时间定在三天后。
开庭前,宁南再次见到唐势祁。
宁南看着他笑了一下,“你来了。”
“在里面还好吗?”
“嗯,挺好的。”
“开庭时记住董律师跟你说的。”
“我记得了。”
唐势祁的表情欣慰了一些,“还有,不要一直哭,法官不喜欢。”
宁南有些无奈,“我很少哭。”
“你哭起来止不住。”唐势祁专注地看她,“我心疼。”
宁南的眼圈红了一下,她连忙眨眨眼,“没有。”
“开庭时我会去,别怕,我陪着你。”
“好。”
庭审如期举行,宁南被警察带进法庭,她双手被拷,脚步沉重,缓缓朝被告席走去,董律师已经等在位置上,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宁南僵着脸,转头看向旁听席,唐势祁坐在人群中,对她微笑一下,她捏紧双手,感觉心中的寒意被驱散不少。
正要转头时,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后愣了一下。
是姚政。
他坐在后排,面容衰败,眼神晦涩不已。
两人的目光相接,他的眼神颤了颤,看了她手上的手铐一眼,率先移开视线。
宁南释然,被身后的警察提醒一声,正要抬脚继续走,她看见了观众席中的一头花白,老太太身躯佝偻又坐得远,便拼命仰着下巴观望,见宁南看过来,眼中的光一亮,又瞬间熄灭。
老太太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从别人那打听到,这个小姑娘并不是宁老师一家的亲戚,她想起小姑娘曾说的——我会帮他们报仇的。
心中便无比后悔,她当时没有阻止这个小姑娘,导致她也和南南一样走上了错路。
宁南对她无声笑了一下,随后坚定的转身。
历时三个小时的庭审,两方据理力争,董律师竭尽所能为宁南说话,最终法官一锤定音——
“姜南认罪态度良好并有自首情节,可从轻处罚,但因其有预谋的挑唆杀人致王石父子二人死亡,并杀害刘玲,总共致三人死亡,情节严重,行为恶劣,一审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赔偿金额一百五十万元整。”
判决结束,宁南脸色惨白,绷着身体回头去看唐势祁。
他的脸色难看,见她回头,连忙转换表情对她笑一下,他无声开口:
别怕,有我在。
两天后,姜南的律师帮她提起上诉,这次王波的情人作为起诉方证人出席,作为王波遗腹子的母亲,她选择谅解姜南。二审姜南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零八个月,赔偿金额三百五十万元整。
这场诉讼之战并没有因此停止,董律师第三次向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被驳回。他转而向B市一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申告本案有冤情,法院受理。
最终,姜南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赔偿金额不变。
庭审结束,唐势祁远远看着宁南,笑起来。
宁南落着泪,静静回望他。
——
宁南过上了流浪老人最羡慕的生活,有吃有喝,有地方住,有活干。
同寝狱友人都很和善,狱警也都对她有照顾,她知道,这都是唐势祁的功劳,他怕她在里面过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