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既是睡不着 起来听听风雨

开门一入眼，便是高大压人的身形，一抬头就是那张俊朗英气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留漫允仰着小脸，从刚刚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心里那根紧张的弦就崩了。直到亲眼见到他，眼眶瞬然就红了，心里有点委屈，可也不知从何说起。

“叮啷！”

握在门把上的手像是失了力气，连带着掌心的匕首掉落在地。

她也不吭声，就愣在那里，两眼红彤彤的看着原京朔，像一只受了欺负的小白兔。

“是我回来了。”原京朔低头又对着她说了一遍，声音一改冷硬，似是带了温气。

他身材高大，挡住了身后的人，看见那陌生的男子忽然从他身后绕出来看她。留漫允回过神，心里却又紧张了起来。

这细微的变化还是被原京朔感觉到了，只见他转身忙拉过李林：“李大哥，那隔壁就是我家，你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要劳烦你在我屋里将就一晚上了。”

原京朔有些为难：“这边是我未婚妻的家，家中都是女眷，又赶上白事，实在是......”

没等他说完，李林就按住他的手笑道:“无事，此事特殊，你自管去忙活吧。”

男人之间，许多话都不必说透。

原京朔拿出钥匙，领着李林去了原家院子住下，就立马来了留家灵堂这边。

这时候留漫允已经从他忽然回来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了，亲自倒了一杯热水给他：“你怎的回来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平淡温软，原京朔觉得她这样的人，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也让人狠不下心来要责罚她的。

“请了假回来的，明天天不亮就要赶回去了。”

“哦。”

两人没说两句，一身缟素的孟念就从堂屋跑出来了，眼神透着思念和震惊。

在眼泪涌出眼眶时便跑过来一把拥住了原京朔：“儿啊。”

“你可算是回来了。”孟念一边哭，一边轻轻的用手捶打着儿子的胸口，似乎想把这些天的委屈全发泄出来。

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娘几个都要被人家欺负死了......

留漫允自觉有些尴尬，用袖子倔强的抹了抹眼睛，进去点了三根香出来递给原京朔：“哥哥回来了，那就给我娘上炷香吧。”

“好。”原京朔松开自己哭个不停的娘亲，低头悄悄看了一眼小姑娘，人还是那个人，但她怎么忽然称呼自己“哥哥”了?

灵堂正中摆着留铃兰的棺木，上头摆着灵牌，插着香燃着长生烛。

原京朔心里憋着酸涩，沉淀着心中的酸涩，认认真真的看了一眼上头的灵位，心中无比虔诚、毫不犹豫的掀了衣摆跪在了灵位下方。

留漫允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跪了下去，下意识伸出了手想拉他起来。可瞬间转念一想，母亲在世时待他也如亲子，跪她一跪也是使得的。

就这样，她将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孟念在一旁擦眼泪，注意到了留漫允的动作，心里也还是失去老姐妹那样悲伤，那样空荡荡的，没什么想法。

孩子没开窍罢了，迟早都是一家人。

两人站在身后，看着原京朔拿着香拜了灵位，直到插上香后，他还跪下去给留铃兰磕了三个头。

留漫允看着感动，他起身时还不由自主的上前去托了他一把，可他这么大的个子，哪里是她能搀的动的。也就是原京朔低头看了她的头顶一眼，自己快速起身罢了。

起身后，他就觉得好像有点烧脸。

便欲盖弥彰的要赶两个人去休息：“阿允和阿娘去睡吧，今夜风大，这夜由我来守就好。”

留漫允想说：前两日风更大，她作为亲女，守夜也是本分。

但掠过原京朔那双细阅自己的锐眸，留漫允忽然心悸，有些紧张的眼神闪躲：“念姨您快去歇着吧。我……我在这隔壁睡。”

留漫允不想回自己的房间睡，去了小门后面的杂物间，那里有一张小椅榻，小小的正好够她的身量睡。

躺在小榻上，只露了些边角，让人能看见原京朔小半张侧脸，沉默的跪在软垫上烧纸，总觉得待在这里更让她安心些。

没过多久，风雨俱来，声音哗哗而下，惊的让人心神不宁。

夜里，小火舌吞卷淹没一张张阴司，原京朔与留漫允她们一样披麻戴孝的，深邃的眼眸中印着带有火光的瞳孔，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继续烧着纸，也不打瞌睡。

兰姨就这么走了，他心里也难受睡不着。日子仿佛回到了父亲和方伯父相继去世的时候，让人觉得生活没什么奔头，又迷茫。

听着隔壁翻身的动静，这是她翻的第九次身了。原京朔话少，可心思还是敏锐的。

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身去看看她，距离她歇下也有段时间了，可她还没睡着。

留漫允听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知道他就站在门口，可就是没睁眼。

小小的身子缩在小榻上，很安静很薄弱，看着她坚毅清瘦的下巴尖尖，原京朔心里泛起异样。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既是睡不着，便起来听听风雨声吧。”

原京朔是知道的，有时候，有序的噪声比心里无声的海浪，还要能让人心安。

他也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回来看看，天不亮就要赶回去了，能陪着她的时间少得可怜。既然睡不着，不如两个人待在一处，反正在家里又不怎么样。

留漫允迟疑了一会，还是动了动身子坐了起来。那双杏眼看向他的眼神异常清明，哪里像是刚睡醒的人呢。

外面风雨渐大，两人跪在留铃兰的灵前都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留漫允也微微垂着头，神色淡淡。

原京朔烧着纸还敛眸去瞧她的神色，只看着她这幅样子，想想还是得自己主动些。

“这天连着下雨，地里河里都有了水，日子终于是要好过了。”

“嗯。”留漫允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淡淡的应了一声。

见她情绪不高，原京朔也就没再说些别的。

只说到自己军中的一些事情：“我在军中有吃有住，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