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言

医学界对到2050年患有自主能力丧失的认知障碍(即痴呆症)的老年人数量的种种预测,已频频向人们发出警告,这预示着痴呆症这种病症在不久的将来将如同海啸一般,淹没家庭和医疗保健系统,并给社会带来无法承受的经济负担。为了防止这场可能的“痴呆症危机”的发生,自20世纪七八十年代起就逐步确立了主导地位的生物医学模式不断警示我们,我们有必要将全部精力投入各种基础和临床神经科学工具应用上,寻找痴呆症的神经生物学原因,制定神经生物学治疗措施,实现尽快诊断并尽早使用药物(或更广泛而言是生物学)治疗方案,推迟痴呆症的发生,并最终实现治愈。

从这个角度出发,人们建立了一种与处于正常衰老和痴呆症之间的中间状态相对应的新诊断类别。以往,老年人有记忆困难或轻度认知损害,会被视为是由年老引起的轻度问题。但是,主流生物医学模式带来了衰老观念的变化,导致人们认为这些人患有某种疾病,或者至少可能会发展为某种痴呆症(如阿尔茨海默病)。因此就有了轻度认知损害(Mild Cognitive Impairment)、前驱性阿尔茨海默病(Prodromal Alzheimer's Disease)、临床前阿尔茨海默病(Pre-clinical Alzheimer's Disease)的概念,且在美国《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中新增了轻度神经认知障碍(Minor Neurocognitive Disorder)。

同时,我们看到“记忆门诊”的数量正在迅速增加,其主要目的是对确认患有痴呆症或痴呆症前期症状的人,进行药物治疗。最近,还出现了一种诊断措施,即通过生物标志物尽早地识别阿尔茨海默病,包括在该病还未表现出认知缺陷表达之前(所谓的“临床前”或“无症状”)。于是我们看到了痴呆症(特别是阿尔茨海默病)生物医学还原论方法的强化,更普遍的是,伴随着对大脑老化和认知衰退的医疗化和病理化研究的不断增加,出现了污名化现象。

本书的第1章将介绍这种针对大脑老化和认知衰退的生物医学模式。这一模式非常有影响力,并且通过媒体实现全方位传播。我们还将描述这种模式传达的负面社会表征,以及其所在的社会和文化背景。

第2章将描述这种主流生物医学模式的众多局限性,展示以它为基础的各种假设如何与当前科学数据之间存在强烈矛盾。我们还将回顾一些研究,这些研究越来越多地证明大脑老化和认知衰退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多种伴随终生的影响因素(生物学、医学、心理学、社会学、环境、文化……)。这一章结尾将介绍不同研究人员和临床医生的观点。他们坚持彻底改变大脑老化和认知衰退问题的研究方法,其中一些人在考虑到各种关键机制复杂性的前提下,还提供了详细的替代研究方案。

在第3章,我们将说明放弃早期诊断、药物治疗和认知刺激的重要性,我们认为应该将更多的资源分配给疾病预防和融入人们生活的社会心理干预。我们还将证明,对大脑老化和认知衰退问题的新研究方法将有望带来对诊断有痴呆症(或更具体而言,是阿尔茨海默病)的人的临床实践(评估和干预),以及负责实施的组织机构(尤其是记忆门诊)的深刻变化。这一章也将探讨休闲活动、艺术活动、社会参与和代际关系的重要性。

第4章将具体、详尽地集中讨论老年人(包括痴呆症患者)长期看护机构。主流生物医学模式对这些机构的负面影响尤为显著。这类机构的机构文化迫切需要改变,这种改变能够让这些机构将其常住人员作为正常人来看待,并以提升常住人员的幸福感和生活质量为目标。我们将通过描述可以在机构中发挥作用的各类干预措施,进一步说明这种机构文化改变的重要性。

最后,在第5章,我们将讨论更改术语的必要性,并通过公民辩论的方式,寻找痴呆症和阿尔茨海默病的替代表达。这一章也将批判性地研究有关延长退休年龄的问题,以及其与老年人认知功能的关联。这一章的最后将思考存在认知问题的老年人(更广义地讲是弱势人群)的权力、权利和公民身份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