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光造就的教堂

圣殿落成

1144年6月11日，大约是修道院院长叙热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这一天，是为他亲自构想、监工的圣德尼大教堂（Basilica of Saint Denis）[图1]执行祝圣仪式的日子。在仪式上，教会确认这片修建了教堂的土地从此不再是寻常的一块“地”，而是已经获得了神圣的祝福，可以行使它的宗教职能的圣域了。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相当于是教堂的“开业典礼”。圣德尼大教堂的祝圣仪式尤为隆重，到场的不但有法国国王路易七世（Louis VII）、王后埃莉诺（Eleanor of Aquitaine）、王太后埃诺（Aenor de Châtellerault），兰斯（Reims）、鲁昂（Rouen）、波尔多（Bordeaux）、坎特伯雷（Canterbury）、沙特尔（Chartres）、奥尔良（Orléans）和桑利斯（Senlis）等地的主教们也悉数到场。叙热自己回忆道：“王公贵族们来自四面八方，随从的骑士和士兵更是不计其数。”百姓们也拼命往前挤，只为看到僧侣们将圣水洒在大教堂墙上的瞬间。当时的场面几近失控，以至于“国王本人都不得不用上他的手杖，以免狂热的信众一口气冲到仪式现场去”。[1]

图片来源：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Basilique_St_Denis_fa%C3%A7ade_ouest_St_Denis_Seine_St_Denis_20.jpg, author: Chabe01

在祝圣仪式上，人们还发现教堂西立面的一块醒目位置刻有一段铭文。上面写着“叙热为了光耀那令他长大成才的教会而尽心竭力。谨以此教堂致敬你既有的恩泽，噢！殉道者德尼，他向你祷告，请为他在天国留下一方福地……”叙热本人则在仪式开始前向镌刻铭文的工人强调，务必在整个铭文的最后，再加上“我，叙热，是这座教堂修建期间的领导”[2]这句掷地有声的定论。叙热生怕人们忘了，是因为他，才有了如今这座不朽圣殿。

那时的他决然想象不到，后世的学者如何将圣德尼视为大教堂建筑中的里程碑，称其为流行数百年的哥特式建筑的先声；他也没法预见到，沙特尔大教堂、巴黎圣母院等宗教圣殿又将如何受到圣德尼大教堂的影响。但时隔将近一千年后，叙热院长这段铭文背后的心声仍然无比生动：“我叙热，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叙热眼中的自己，就是一个传奇故事的主角，一个注定将要复兴教会的“天选之人”。他自称“出身贫穷，是经上帝之手从粪堆中提拔出来的”，但事实上，叙热的出身虽然并非大富大贵，却也绝不是平头百姓。他出身于一个不算显赫的骑士家庭，在离巴黎不远的谢讷维耶尔-莱卢夫尔市镇（Oise valley at Chennevières-les-Louvres）拥有一块封地。所谓“出身贫穷”云云，更多是为了借上《圣经》里的典故。在《圣经》中有这么一段话，说上帝“从灰尘里抬举贫寒人，从粪堆中提拔贫穷人”，至于这些穷人最终的归宿，则是“与王子同坐，得着荣耀的座位”。[3]如果真有上帝之手在左右着叙热的命运的话，上帝确实待他不薄。叙热进入圣德尼修道院进修时，他的同学中便有未来的国王路易六世（Louis VI），叙热将以御前顾问的身份服务于路易六世和他的儿子路易七世两位国王，左右法国的政治和王室的兴替，真的“与王子同坐，得着荣耀的座位”了。不过，要“坐上”这个座位可不容易。这还要从路易六世的祖先们得到这个王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