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别看我,方梁侄儿,此事我也无能为力,且也不会同意。”
田俊叹了口气,摇头道:“堂主之位绝非儿戏,方梁侄儿你甚至并非帮中之人,在此之前也一直醉心诗书,怕是对这江湖之事一无所知。”
“没错,方侄子,这堂主之位可不是说想坐就能坐的,按理来说咱们这五帮四会的帮主非得要是那五品龙虎境才扛得住旗,再不济也得是六品气血境。”
又有一人摇头劝解道:“哪怕现如今咱们沦为海沙帮的堂口,做个堂主也起码得是七品巅峰境界方可服众,否则一来压不住下面的人,二来抗不住其他帮派与江湖人士的挑衅。”
这番话语的目的或许不一定便真是为了方梁好,但言辞绝对称得上是恳切了。
这是个修行之世,一个仅凭个人武力便可以左右大势的世界。
这罗山县五帮四会的帮主基本都是五品龙虎境,相互制衡才保持住五帮四会的势力格局。
青蛟帮正是因为龙虎境的方万雄身死,继位的周奎仅有六品气血境巅峰,而且迟迟都未能突破,这才导致在诸多事务上不得不接连退让。
自此青蛟帮便是江河日下,不断衰弱,苦撑许久后终究还是落得个被海沙帮所吞并的下场。
现如今哪怕不谈青蛟‘帮’,就算真当是那海沙帮的堂主,那也起码得是七品巅峰才行。
那些个初入七品的武人都只配当个分堂主,又何谈是方梁这个从未练武、甚至是双腿残废之人?
“一个都未入品的残废书生当我青蛟帮总瓢把子,呵,说出去都是笑柄,我吴大可丢不起这个脸。”
田俊和刚刚出言的清水堂堂主魏德朝还算好言相劝,其他人可就不尽是这般好语气了,有人更是干脆的呸了口唾沫。
“没错,真让你坐上这位子,若是有人上门挑战该当如何?一堂之主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让咱们的脸面往哪搁?”
“哈哈哈,缩头乌龟好歹还能跑呢,这还是个瘸腿儿的。”
先前被拉住的那几个莽汉再次跟腔,反正也撕开了面皮,这次索性直言不讳的讥笑起来。
“唉,方侄儿,你若身体健全也还罢了,往后好歹还有几分可能练成武学,可现如今你肢体残缺,便是有天材地宝助益也无望八品……”
其余人虽说没讥讽,但也基本都是否决与缄默中立。
遍数全场,一个支持者也没有,哪怕是周奎的昔日拥趸。
八品整劲境界,除极少数奇功绝学外大多数都要依靠桩功整劲,而桩功又离不开双腿,因此这断了腿,便是终生也无望武道八品。
至于佛道二门和其余旁门左道,这些要么是各自立下教派和庙宇隐修,要么是门派家族世代传承,可没那么容易学得。
便是真要学也得入其门墙,或清规戒律繁多,或自成门户,当然不可能再担任这青蛟堂主。
因此,此刻的方梁可以说既无实力也无前景,唯一有的便只是那一番名义,还是空口白牙,拿不出实证,众人能认可他才有鬼了。
方梁也不是傻子,对这些当然是心知肚明,因此先前才说,此行本便是走个过场,过来受辱的。
静静的听着众分堂主或讥讽或劝诫、或真情或假意的种种言语,眼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方梁才深吸了口气,愤而大喝:“够了!”
堂中短暂的一静。
“枉你们还自称叔伯,昨日说的那么义薄云天,感情全是嘴上情义,说一千道一万,还不就是不想我坐这堂主之位?还不是你们自己想坐?”
方梁作恼羞成怒状,咬牙切齿,双眸恨恨的扫视了一圈众人。
“小子!怎么说话的?”
“不识好歹。”
有人拍案而起,有人失望的摇头。
方梁这番表现,不止是实力,就连品行心性也属实是烂泥扶不上墙。
周帮主这才刚下葬,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来继任帮主之位,所谓继任还是纯凭死无对证的所谓遗言,这不止是品性差,更是蠢。
小人得志一样大张旗鼓的来到总堂,结果被众堂主喝骂上两句就面色苍白,如今更是不辨好歹,喜怒形于色,轻易便被怨愤迷了心,这心性更可谓差上之差。
若说原本借助周堂主遗留的拥趸和情份打感情牌还有那么极小的一分机会继任堂主、再不济也能在帮内混个一官半职,那么现在可谓是满盘皆输。
众人的话语虽说难听了点,但这其中可也不乏实言乃至诚心相劝。
结果此子竟然恼羞成怒,不辨好歹的一番破口大骂,视在场众人尽为仇敌。
这无疑是直接将自己放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上。
现如今别说对他升起好感,便是昔日周堂主的情分此后怕都用不上了。
毕竟周堂主遗孀尚在,真觉亏欠也可弥补到周夫人身上,何必去顾念这品性心性皆差,实力更是一丝也无的残废小儿。
“今日之事我记下了,咱们走着瞧!”
方梁也不管众人反应,破口大骂后便愤然离席,让几个海沙帮护卫抬着自己往堂外而去。
“哈哈哈,走着瞧?我倒要看看如何让我走着瞧!”
“哈哈哈哈,老韩你忘了,这小子是个残废,都不能走,怎么让我等走着瞧?”
撕破脸面,许多人便也再无顾忌的反唇相讥,笑声肆意。
“各位堂主,方少爷只是因周堂主身死而悲痛难耐,因此情绪有些失控,还望勿怪。”
王虎还算圆滑,匆匆朝众人拱手,替方梁打了个圆场,这才与王豹一起匆匆追着方梁而去。
“方堂……”
哑金道人好不容易等到方梁出来,刚想说上两句套近乎的话,结果也是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加快脚步跟上队伍。
出了青蛟总堂,抬滑竿的便再次换为周家那四个小厮,一路带着股怒气冲冲的氛围原路折返,全程方梁都是面沉如水。
途经青龙街,路过岳擎山所在的摊位,此刻岳擎山依旧没走,还在那卖力的舞着拳脚,应当是想再尽可能的赚些银钱以防万一。
“别磨磨唧唧的,走快点。”
王虎陡然出声催促。
几个小厮也识趣的加快了步伐,贴着远离岳擎山一侧的道路快步经过,隐隐有一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心思细腻,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方梁低阖眼帘,对这一切心如明镜。
王虎此举,无非是因为他之前在岳擎山面前扯了青蛟堂主的虎皮,现如今却吃瘪而归,担心他再生羞恼。
由此小细节,便也可见这王虎乃是那形如猛虎细嗅蔷薇之人,心思粗中有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