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八盘小学。办公室。
田世昌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对正在批改作业的覃文锋说:“喂,覃文锋,东西写好了没有?”
覃文锋答:“早写好了,早交给您了呀?!您是忙糊涂了吧?!”
田世昌疑惑地:“给我了?!你说的是……”
覃文锋:“帮您润色的检讨哇!”
田世昌明白了:“咳!检讨我早就交上去了!我说的是材料——为丁赤辉请功的材料!”
覃文锋:“哦!写好了。”从抽屉里拿出材料。
“看看,我看看。”田世昌匆匆一瞥,“嗯,好,好。”他赶紧盖上公章。
覃文锋问:“一次定稿?不需要再改改了?”
田世昌:“来不及了。接到通知,我上县里去一趟,正好带去。能不能成,说不准。也算是咱们尽个心吧!”
王小兰问:“田校长,干嘛叫您上县城去啊?是不是我转公办的事……有结果了?”
覃文锋笑道:“你呀,‘猪八戒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
王小兰:“去去去!你才做这种梦呢!”
田世昌:“跟你转公办无关。考试成绩都还没出来呢,怎么会有结果?!再说了,就算是有了结果,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就行了,干嘛非得让我上县里去呀?!”
王小兰:“那……会是……”
田世昌情绪有些低落:“八成跟处分有关。我听说,要给一个人处分,领导先要跟当事人谈话,还得当事人亲自在处分决定上签字。”
王小兰焦急地:“当真会处分您?!……会给个什么处分呢?”
田世昌诚恳地:“无论是什么处分,我都乐意接受。那天,去丁赤辉家里,看见他那个惨相,我难受得一宿没睡。兴许,让我受个处分,心里会好受一点……”
农家。
许家明作为住村工作队队长,住在农民家里。
此刻,他正在给张念念写信:“念念:你好!来信收到了……准确地说,不是信,是一张表。薄薄一张纸,却似千钧重。我感觉到了你所承受的压力和你对我的埋怨。我再一次声明,挂破鞋那件事,不是我干的。我不是鸡肠鼠肚的人,如果我爱上了一个人,只会关心她的现在和未来,而不会追究她的过去……”
黄昏。张德州的家门口。
“张老师!信!”邮递员在门外喊。张德州打开房门,问:“哪来的?!”
邮递员递给张德州一封信,答:“广州。”
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戴上老花镜,端详着信封,念:“广州市红粉佳人夜总会……于刚寄”
张德州思忖:“……于刚……”
张德州的心声(画外音):“念念她,怎么跟这种地方的人,混在一起?……于刚是什么人?跟念念是什么关系?医生说她未婚先孕,会不会是跟这个于刚……”
张德州惆怅地将信,放在张念念的床头柜上。
夜晚。张德州的家里。
张德州独自一人吃饭,心不在焉地数着饭粒。
张德州的心声:“于刚……分明是个男孩子的名字么……在夜总会里工作?是老板,还是保安?……”
张德州边洗碗,边琢磨:“呀!会不会,真的跟她未婚先孕有关系?……咳!胡思乱想个啥呀!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啪!”失手摔碎了一只碗。
张德州清扫完碎瓷片,实在忍不住,用小刀轻轻地挑开信封,偷看信件。
张德州念:“亲爱的念念妻:你好!转眼我们夫妻俩,分别已有多时……”张德州惊讶得瞠目结舌,他接着念,“……你让我一直念念不忘。伯父的病好了没有?你找到新的工作没有?如果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还是回夜总会来打工吧!回想起我们俩同居一室,同在一个锅里吃饭,出双入对,如胶似漆的日子,多么快乐,多么值得留恋啊!虽然当个按摩女,工作很累,有时还要受到客人的骚扰,可是我们俩互相安慰,互相照顾,苦日子也别有一番甜蜜。快回来吧!念念,我想你想你想你,时时刻刻都在想你!爱你的夫于刚。”张德州更是大惊失色,惊呼:“爱你的夫?!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念念她瞒着我,在外面嫁了人?!……”
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谁呀?”张德州放下信笺,起身开门。
张德州拉开房门,意外地:“是你?许秘书?!”
许家明笑咪咪地站在门外:“张老师,您好!”
张德州:“啊,好好好!坐,进来坐。”
接过张德州递来的茶,许家明说:“我一直在乡下住队。这才,回县城来开了两天会,明天一大早又要下去。今天特地抽空来……呃,来看看……看看您。”
张德州心里还压着广州来信这块大石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呃,哦!你忙,就别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嘛!”
许家明询问:“念念……张念念她……”
“啊,念念她的同学结婚,请她当伴娘、喝喜酒去了。”
“啊?!这么不巧!那我……我……”许家明想告辞,又不心甘。
张德州挽留道:“你就在这儿等会嘛!她吃过晚饭就回了。”
许家明求之不得:“那好,我就等等。”
张德州问:“哎,你吃过晚饭没有?就在我这里吃一点?”
“吃过了,我吃过了。”许家明回答,“呃……结婚的是……念念的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同学。”
“张念念她……也快结婚了吧?”许家明试探地问。
老实厚道的张德州实话实说:“谁知道呢?!这孩子啊,啥事都闷在心里,不对我说。有没有男朋友,我都不知道;就连是不是结过婚,我都给弄糊涂了……”
许家明惊愕地:“啊?!您说……念念……她也许结过婚?!”
“谁知道呢?!”张德州把桌上的信笺递给许家明,“你文化高,帮我看看这封信,是不是这个意思?”
许家明匆匆看罢信,怔怔地问:“张念念她……在夜总会里……当过按摩女郎?!”
张德州神情焦灼:“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她以前没跟我说过呀!”
许家明失望地:“写信的于刚,跟她夫妻相称,至少,他们俩已经同居了……”
张德州唠唠叨叨地埋怨:“这么大的事,她也瞒着我!以往啊,儿女婚姻得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啊,改革了,开放了,不兴这一套了。改革归改革,总不能儿女结了婚,事前不请示,连事后都不向父母报告吧?!这……这也开放得太离了谱吧?!毕竟是终身大事啊!!”
张德州一个劲地埋怨,许家明不便插话,只是愣愣地听着。
胖嫂在门外高声叫喊:“张老师,电话!”
“啊!谁打来的?”张德州边起身,边问。
“你们家念念……”胖嫂回答。
许家明一听,忙起身,说:“我也去,跟她说两句话。”
街头。小副食店门前。
张德州拿起话筒:“喂!是念念吗?我是你爹呀!什么?你不是念念,是念念的同学。念念她……什么?喝多了酒,醉了,今天晚上就在你家里睡,不回来了。”
张德州怔怔地放下话筒,歉意地对许家明道:“你看这……”
许家明说:“没……没什么。我……告辞了。”
张德州点头:“唉,明天她回了,我对她说,你来找过她……”
许家明想了想,说:“……不用说,算了。”他骑上自行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