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说好吃火锅的原因,食材处理起来并不是太麻烦。
冷藏的肥羊卷之类撕开包装放到一边,再将香菇和白菜在清水下洗净。
穿上围裙后,夏风禾在大家都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接过了指挥权。
她将平时从侧面垂下的马尾绑到脑后,遮住雪白的后颈,挺起高耸的胸部,俨然准备好发号施令的样子。
“你真的没问题吗?”
送走林父后打算亲自动手的祝余不是很放心地看着她。
这个人失忆得比他还厉害,最开始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时候甚至对现代文明保持着陌生的态度。
别到时候整个在天然气灶上表演放火球的狠活。
“放心吧,我觉得我做过很多遍这种事。”
新晋厨娘夏风禾跃跃欲试,“这就是记忆在体内复苏的感觉!”
想起她那天挂晾自己的衣物也是莫名熟练,祝余决定信她一回,甘当下手。
“绥草,帮忙切一下那个削好皮的萝卜,不要太厚也不要太薄。”
祝余来了之后就站在旁边看戏的林绥草讶异地指指自己。
“确定要把菜刀交给我吗?”
“没错,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一下,你妹妹是举世罕见的家务笨比。”
“嗯,主要是可能会危害到祝余的安全。”
“你到底想用菜刀对我做什么?!”
祝余一把夺过夏风禾递出的凶器,利落地将白萝卜切成厚薄均等的片状。
从他恢复一部分记忆以来,林绥草的心情似乎就不是很好。
女孩子们将要涮的食材摆好盘,祝余被派出去找到电磁炉锅。
“啊,忘记买底料了。”
林绥草将切出十字花的香菇一个个摆好时,忽然想起这件事,“只能用清汤了。”
“就是清水吗?也没关系的。”
夏风禾此时正沉迷于知识源源不断涌出的感觉,兴高采烈地和妹妹分享想起来的厨房小知识,“如果有鸡蛋或者生姜片的话可以用油炒一炒,接着直接加入开水汤色会一下子变白哦……”
绥草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锅已经来了,你们好了没?”
祝余将拖线板插好,大声催促厨房里的两位。
汤底咕嘟咕嘟地作响,揭开凝满水珠的锅盖时,白色的蒸汽氤氲着一直要碰到天花板。
蔬菜和肉类在煮锅内上下起伏翻腾,酝酿出的香气钻进食客们的鼻中。
祝余夹起一片烫得正好的羊肉,在面前摆放的酱汁碗里转一圈后送入口中。
下一刻,舌尖就反馈了无比古怪,带着点甜的味道。
“林绥草!”
现在的他,已经能在记忆的指引下一瞬间找出罪魁祸首,“就是你干的吧!”
“什么?”
她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祝余。
以往只有两个人在的餐桌现在多了一位成员。
夏风禾坐在她的斜对角,也就是祝余的旁边,趁着两人对质的功夫又夹起一片妹妹刚放进去的肉。
“不要装傻了,我已经想起你以前每天往我的胡辣汤里加糖的暴行!这碗调料变成这种味道一定是遭了你的甜手!”
正在不停动筷的夏风禾僵住了。
“从小学毕业起我就不做这种事了,还是说你之后想每天重温童年回忆……哥哥?”
一阵碗被拖动的声音响起来。
夏风禾用自己的筷子点一点祝余的调料,尝了一下。
她看着视线聚焦过来的两人,抱歉地低头:“对不起,当时好像搞错了糖和盐的位置。”
“……说清楚就行,也不用自己亲口去尝吧。”
桌上某个人的小声嘀咕并没有传入任何人的耳中。
等到摆满一桌的食材减少过半时,祝余下楼一趟,买了六听锐澳。
还是那种并非强爽型,酒精含量只有3度的宝宝款。
“那么,为了我和风禾的出院,干杯!”
三瓶高高举起的宝宝款碰到一起,溅出些许晶莹的酒液。
夏风禾用双手捧着自己的一瓶,咕噜咕噜地喝着。
没过多久,她的脸色变得有些红润。
“祝余——”
空空的易拉罐撞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夏风禾枕在她的左手上,侧脸对着他喊,原本澄澈的瞳仁深处好像有黑漆漆、浓重重的液体,旋转出不可思议的图形。
她的声音也多了几分稚气,好像会故意拖长句尾的孩童。
“不是吧,难道连宝宝款都不行?”
祝余用勺子柄戳一戳她瓷白的脸颊,吹弹可破的肌肤一下子凹进去一个小坑。
感到难受的少女挥手驱赶,眼角因为睡意和醉意酝酿出几点泪花:“我想听一下你恢复的记忆。”
祝余望了林绥草一眼,她还在安静地夹着菜。
“没什么好听的。”
“我就要听!呜诶诶——”
说不定她真的精神退行到幼儿时代了。
“我就是要听!你看,你是绥草的哥哥,绥草又是我的妹妹,我们又是……嗝……好朋友对不对?”
“关系全对了,天才天才。”
“所以当然会很好奇你想起了什么往事嘛!”
夏风禾抓住他的袖口晃来晃去,“快说快说,不然我就吐你身上。”
“你其实根本没醉吧!”
祝余开始深深地怀疑起来。
“说一下又没有什么关系,我也很好奇你想起了多少。”
林绥草单手提着锐澳喝,动作潇洒得像个女侠。
她微笑地看着他:“还是有什么不能在姐姐面前说的内容?”
“作为当事人,有没有你心里不清楚吗?”
林绥草脸色如常:“我觉得没有,除非另一个当事人心里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样。”
呵,可笑。
祝某一生行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她说到这个程度,那他自然会和盘托出。
当然,使用一些详略得当的修辞技巧无可厚非吧。
祝余抿掉最后一口酒精饮料,讲起了从前。
其实他回想起来的本就不多,比如高中阶段和林绥草间的往事就还是一片模糊,只有小学到初中的记忆而已。
无非初见时相看两厌,斗争时视若仇雠,最终也算是打出情谊,走完了相爱相杀之路。
最讨厌也最喜欢——这话听着太肉麻了,他才不会说出来。
每当讲到怎么打架时,他就会像速通玩家跳剧情一样略过,这时候林绥草就会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而提到没有正式出场的林绥草的姐姐时,夏风禾就会兴奋地抬起头,眼睛似乎都明亮了几分——被祝余描绘成姐控的绥草则不停否定,试图发动岁月史书。
最后,当快要讲到那个冬天发生的事时,祝余下意识地停下了叙述。
“就想起这么多。”
夏风禾不知何时已经闭上双眼,轻微地呼吸着。
他们两个人的妹妹看着他。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