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果然到处都是游客，连个坐下来的地方都没有，还会挡到别人拍照，我们只能漫无目的地一边遛狗一边寻找地方画画。
我说：“谢谢你上次送我的梵高特展的票，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让我去看的到底是不是梵高，但我大概也了解了一些你的处境和心情。”
“呵呵抬举了，我才要感谢你陪我一起去看展呢。”他笑道，“而且我可没法和大师比。你这人也有趣，还能从梵高作品中看出我的处境和心情？”
我说：“不光是梵高，还有博物馆里面那几根石柱……话说你搬到这里来居住以前，有没有来过枫叶街？”
孔嘉古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问这些问题，渐渐收起笑容，严肃起来：“为什么问这个？我当然是第一次来这里，如果以前来过的话，上次就不会找错门牌号走到你家去了。”
“在你那些画里画的如果真的是你梦里看到的枫叶街……可以告诉我吗？”我提出这个问题，不知为何竟有点心虚，“……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听到我这样问，突然沉默了下来。许久，他低声说：“你相信我说的？”
“我相信，因为你相信我。”
他沉默了一下，说：“我梦里看到的枫叶街和我看到它的真实样子不太一样，也让我迷惑了很久。在我来之前，我梦中看到的枫叶街就是我画的那样，几近废都，而且反反复复，一直都是那一场……”
“火灾。”我与他异口同声道。
“你知道？”听到我说出火灾的事，孔嘉古惊道。
“刚开始看到你的画，先入为主地以为你画的是枫树，火红的、热烈的，还说你画的枫叶为什么那么奇怪。可是后来出现了一些幻觉，知道了一些事，才明白过来你画的，原来是枫叶街的大火……可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会是我呢？”
他看着远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其实这次找你，也并不完全是因为老黄，我还想跟你问点事。”说着，他从画夹里抽出一幅画递给我。
这是一幅人物速写，用的不是专门的绘画纸，像是从本子上随意撕下来的，倒是画得很细致，和他之前扭曲诡异的画风完全不一样，没想到他正儿八经画起来，功底竟然很不错。
速写上的人物穿着打扮我有点熟悉，那个人身材颀长，穿着浅色卫衣，背着背包，手里拿着平板，脖子上挂着耳机，耳朵上依稀还打着黑色耳钉，看上去帅气而潇洒，活脱脱就是方玭。
“这不是那天在博物馆见到的方玭吗？”我有些疑惑。
“对。”他说，“你再仔细看看。”
我又看了几眼，发现这速写上画的人物动作，明显在盯着画画的人，就算画得很潦草，可是那目光还是令人毛骨悚然。
“你画画的时候……她是在盯着你？你是什么时候，在哪里画的？”我指着画问。
“其实我一共见过她三次。第一次是在博物馆门口抢梵高特展的票时，她在角落里盯着我看，当时没跟她计较。后来有一次，是在我工作的地方附近，又见到了这个人。我坐在公交站等公车，这个人就站在街对面，看了我很久，于是我就随手把她画下来了。”他说，“第三次就是跟你在博物馆里见到她。”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孔嘉古在博物馆里老躲着她呢。
“你是想问她为什么老盯着你吗？我帮你问问。”说着我拿出手机。
“不，别急。”他按下我的手机，又拿出了另外一幅速写。这幅速写上的人，同样在盯着画画的人。
“这个人也是在你工作的地方盯着你？”
“不止。这个人……自从我搬到97号公寓以来，就时常见到他，地点不定。可是他盯我是最近的事，近几次见到他，都是远远盯着我，我想主动问他为什么，他又走了，这是凭印象画的。你帮我问问那个方玭，这个人是谁？他俩都这样盯着我，是不是一伙的？想对我做什么？”
画上的这个人，看体型明显是个男人，身形高大，身着貌似国潮风的T恤衫，紧身牛仔裤配着豆豆鞋，胸前挂了佛牌和串珠，手腕上戴着串，手里还拿着一包华子。尽管笔触潦草，这些细节倒是画得挺细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说实话老被这样的人跟踪盯着也挺害怕的。
“……你这是做了啥让该溜子盯上了？”我上下打量他，“我觉得你可以报警。”
“总之这两幅画你拿着，帮我留意一下这个男的到底是什么人。”他说。
不知不觉，又遛回到97号公寓门口。
“看吧？我没骗你，真的没有地方坐下来画画。”孔嘉古说，“要不然把老黄借我，我带它回去画完给你送过去？”
“不放心。”我跟过去，“你别把它炖了，你老家那边爱吃狗肉呢吧？”
他“噗嗤”一笑：“怎么可能……”说着，牵狗就往公寓里走。
没想到刚踏入半个身子，牵着的狗子却夹着尾巴，呜呜喳喳地不愿再进一步，用力拉都拉不动。
我一惊，脱口而出：“里面有什么？它怎么了？”
孔嘉古看到狗子这幅样子，也有些心惊。
我站在门口没敢进去，便找了个借口对他说：“可能狗子不太适应陌生环境，哪天外面游客少一点我再带它出来跟你玩吧。”说着逃也似地要带着狗子回家。
“好吧。”他有些无奈，“我送你回去。”
尽管我反复推辞不要他送，他还是送我到家门口。
我谢过他，与他告别，然后立刻偷拍了他的背影发给方玭。
不久，方玭回消息：是那天跟你在博物馆一起看展的那个帅哥吧？是你男朋友吗（笑哭）
我直接回复：什么鬼，你跟一个高中生说这个，礼貌吗？（抠鼻）是你之前盯着他的时候被发现了（怒）这画的是你吧？被人画了都不知道？
然后把孔嘉古画她的速写也拍照发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