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方玭状态实在不对,时间又太晚了,只好带她先回了自己家,跟父母说这是平时给我补课的硕士生姐姐,晚自习回家路上碰到她,看她不舒服,就带她上家里休息一会儿。
父母刚看到方玭时候吓了一跳,以为我上哪儿带个帅气男生回家,弄清情况后仍是感慨不已,竟还是不太相信方玭是个女孩。
喝了点热水后,方玭脸色恢复了不少,嘴里向我们道谢,眉眼间仍是忧心忡忡。
这时候公共交通都已经停运了,我带着方玭去了客房。我小心翼翼地小声问她:“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用锁链缠绕着?还有那些锁链……其实原本另一端连结在博物馆里那些石柱底部吧?”
方玭好像很疲惫,揉着脸说:“那东西,一眼看上去像是一个巨大的魂瓶。可是我们从来没见过要用锁链来捆绑的魂瓶……那到底是什么,其实我也没太看清楚……”
“魂瓶是什么?莫非是……金斗吗?”
她摇摇头:“虽然不是金斗,却也是明器,南方那边使用比较广,本不该出现在这样的阳宅下面。理论上来说,魂瓶里面应该装的是五谷,可是这锁链,实在太诡异,不知是要锁着什么?”
她这一说,我不禁脊背发凉:“你说过,带锁链的石立柱上刻着的符号,是一种封印魂魄的符文?……所以那个瓶子里装的,果然是用来人祭的生魂吗?”
方玭没回答我,靠在椅子上,反复给封迁打电话,玲珑有致棱角分明的侧脸对着我,真是每一寸都长在了我的审美上。
我看着她连续打了五六个电话,就是没有一个接通,封迁仿佛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此时我才突然想起了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孔嘉古,之前火灾时拨号给他也一直没接通,不知他怎么知道这就是我的电话,又怎么发现我们要下地下室的。莫非他一开始就知道地下室的存在?还是在哪里监视着我们?尽管细思极恐,却也无暇多想,赶紧给他回拨过去。
这回仍是没有接通。可过了一会儿,一个加好友申请发过来,正是孔嘉古。我赶紧通过验证,留言问他在哪里,是否安全。
没多久,他只发了一张图过来,仍然是什么也没有说。那是一张奇怪的图片,像是从泛黄的破旧古书上拍下来的,图的中心是两根并排的骨头,上面横七竖八斜斜插了几根小木棍的样子,右边竖着写了些难以辨认的字迹,只看得出“……属火”,下面还有判词,字都看得懂,但是组合起来完全不知所云。
方玭见我满脸疑惑,也凑过来看,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却似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这个排版,应该是卦书吧。”
——卦?
一直以来,好像听说过用蓍草起卦的,也见过用铜钱摇卦的,甚至用米、用数字、文字、方位、时间……却从来没见过用骨头插棍子的卦。
我突然想起在孔嘉古房间矮柜上带回来的东西,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来看,果然都是像图上这样的两根鸡腿骨,刷洗得很干净,上面显现出一些自然存在的血管洞,里面便顺着孔洞方向插了一些牙签。这些大概都是孔嘉古做的,每一组骨头还细心地贴了日期的标签。
——这真的能叫做卦吗?
方玭若有所思地说:“我好像在哪本书上读到过,南方边境地区就有这样的卜卦方法,称为鸡卦。边境地区的少数民族有自己的巫教,主事称为麽公,他们就会使用鸡骨来占卜,传说这种卦还是数字易卦的起源。”
我再继续问,可方玭也不能知道得再多了,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鸡卦的实物,你在哪里得到的?”
我只好把这些鸡骨的来历如实相告。方玭听说,终于从封迁失踪的恍惚中恢复了一些神采,问:“原来孔小哥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搬过来的吗?也难为他了。可这是一种当地的巫术,少数民族中的巫师麽公才会这种占卜方法。所以……”
“莫不是孔小哥他……”我难以置信地翻看着那些鸡骨头,“这也太玄幻了。我看他只是在玩而已,你看,这些骨头都是两只孔眼在下、三只孔眼在上,都没穿过去。”
方玭也过来翻看这些鸡腿骨头,找出几个不一样的,说:“你看看日期,那些基本一样的都是近几天的,反而这几个不一样的都是时间比较早的。”
“意思就是这几天的卦象指的都是同一种征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吧。”方玭让我仔细看孔嘉古发过来的那张图。果然,这几天的卦象和这张图上的一模一样。
“可是我怎么看不懂解签?”
方玭放大那幅图,给我看其中几行。仔细研究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这种两眼下、三眼上的卦象称为“介肖”,为大凶。
——所以孔嘉古早就发觉了不对劲,躲出去了?那么他一定也知道地下室的事,否则就不会专门打那个电话过来提醒我们了。
地下室里又是什么?封迁去了哪里?
想着,我连忙给孔嘉古拨语音通话,没想到打了好几次,仍然是打不通。最后过了许久,他只发过来一条留言说:“明天有空到我工作的地方来吧。”随后发了个定位。
我和方玭面面相觑,打开定位的地点,那正是上次方玭盯着他看了许久的公交站附近,我也曾去那边找过他,那地方并不难去,也不算远。
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和方玭按照导航来到了孔嘉古给的定位地点,那里是大学城附近文化街区里的一家店铺。原本以为一定是与画画或艺术有关的门面,没想到实际看到的竟是一家风水店。
我与方玭再次大眼瞪小眼。这种地方一向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不仅与我学生的身份格格不入,平时也对这种地方避而远之,现如今要我进去这样的地方,难免忐忑。
方玭也颇为意外,有些半信半疑,似乎觉得孔嘉古的气质和这样的地方也实在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