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父亲和母亲出去遛狗,我一个人在楼上房间里刷题,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巨大的手机铃声。
果然,父亲又忘了带备用手机出去。
本不想理会父亲的业务,可是铃声响了好多次,一直没停,应该是很急的事。这种情况很是反常,通常周末父亲都没有那么急的电话打到备用手机,无奈我只能下楼帮父亲接电话。
打电话的是隔壁公寓的李老板。我接通电话,刚想说我爸不在家晚点再给打回去,可是话还没出口,李老板就用很大的嗓门吼道:“老楼你帮我过去看一眼我那些租客都怎么了!一个个的,房租不交,电话不接,跟老子玩什么失联!他们就算了,你也不接我电话!急得我!我现在还有急事,不说了先挂了!记得尽快帮我过去看看!”
说着,电话就挂断了,仍然没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
隔壁公寓租客集体失联罢交房租?什么情况?那里的租客虽然我从来没注意过,而且近视也从来没有看清他们任何一个人,但应该不会集体玩那么大。
想着父亲不在家,我便打算先自己去隔壁看看李老板说的是什么情况。
枫叶街97号公寓有四层楼,房前屋后各有一个门,听父亲提过一嘴,除了一楼作为客厅以外,楼上每层楼都有三个房间。李老板将后门锁死,前门安装了不锈钢门,有刷卡的门禁,作为公寓的公共大门使用。
来到隔壁公寓,只见一楼大门紧锁,我没有门禁卡,完全进不去,就退出几步,绕到侧面观察楼上情况。
说来也奇怪,明明听说这楼中房间都有租客居住,可是阳台外面却没有晾晒任何东西。平时是不可能的,我记得之前周末的时候虽然隔壁公寓并不嘈杂,却也明显看到每个阳台上床单被套鞋子都晾晒得满满的,大家都会在周末清洗一周的脏衣服。可是这天却没有任何衣物晾晒在阳台上,每家的阳台都是空空如也,仿佛根本没有人在这里住过。
说实话,之前我从来没觉得那栋公寓有什么异常之处,也从来没兴趣去仔细打量,甚至连里面具体是个怎样的格局,都完全不知道,偶尔听父亲说一下,也是一笑而过。可是现在我却很想找个住在里面的租客仔细问问那栋公寓里面的情况:那里住得到底怎样,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然而仔细回想,我只是印象中知道里面有几个租客,可真正细想起来,竟然连一个人的样子都记不清楚!在我的回忆里,他们仿佛只是影影绰绰的一团浓雾,如果在其他地方碰到,可能根本认不出来,反而还不如只有两面之缘的孔嘉古的脸来得印象深刻。
真是奇怪,人都到哪里去了,不可能同时搬走了吧?——这些租客,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呢?
我又回到一楼门禁处,把眼睛贴过不锈钢门的缝隙往里瞧。不看则已,看了一眼,就把我惊呆了。
——房子里面一片狼藉,几乎可以用废墟来形容!
这些租客全部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低头回味了一会儿,我再次将眼睛贴上去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借着里面楼梯间微弱的光线,我感到了一丝违和。这种狼藉根本不像是租客刚刚搬走那种乱,而更像是年久失修的破败,那剥落的墙皮、漏水坍塌的天花板、长了青苔的墙角、乌漆麻黑的墙壁、杂乱而腐朽被火烧了一半的家具……好像几十年上百年都没人进去过!
一丝凉气从背上袭来,我不由自主害怕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忙抬头清醒一下,却发现身边的景色跟来时如同两个世界!
公寓门禁仍紧锁着,可是屋里破败的气息蔓延到了公寓外,台阶两边长出了很高的杂草,公寓外墙也出现了雨水漏下来和青苔的痕迹,墙面乌黑,墙皮像被烧焦一般片片剥落,里面依旧一片寂静,仿佛周围的声音和路人都被这种衰败的气氛吸收进去,安静得吓人。
这种沉重而凝固的气氛,我只在一个地方感受过,那就是孔嘉古的画里。
看到这情景,我头皮发麻,只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几步,不料一脚踏空了台阶,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倒下去!
此时突然有一双手扶住我,让我不至于摔倒在地上。我脑子一激灵,像是猛然间从梦游中醒过来,视听仿佛清晰了,面前的公寓霎时间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干净整洁,虽然门禁依然紧锁着,但外观台阶一切如常,没有了刚才那种破败不堪的模样。
回头一看,扶住我的竟然是孔嘉古。几天不见,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差了,还多了浓浓的黑眼圈,看起来有些憔悴,更多的是疲惫。
“谢谢你哦……”我站稳脚步,揉揉脑袋,“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过来写生的吗?”
“你呢?在这里干什么?”
“这个怎么说呢……”我揉脑袋的手又开始挠头,“我刚才,碰到了一些事情,说出来你一定不信……可能是我脑子出问题了。”
“在这里?碰到什么事情?”他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有人欺负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家人,实在不行的话,我帮你报警。”
“能……跟你说吗?”从我以往的经验来看,什么怪事也好,奇闻也好,我的父母还有张阿姨肯定是完全不信的,他们一定会说我刷题刷出了幻觉,估计连我家的狗都不信,徒增担心。而且这种事情,如果跟同学说,怕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就找上门了。这样看来,反而倒是对孔嘉古这种一两分熟的所谓朋友可以说说,而且他信不信于我也并没有多大影响。
于是我们在街对面的公交站台长椅上坐下来,我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今天遇到的事,以及我遇到的幻觉。
他听了我说的事情后,沉默良久,淡淡说了句:“那可能不是幻觉,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