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当是妙芙想看就好》

看了眼来电显示上的那三个字。

苏然莫名回想起那场雨中的漫步。

光亮的路灯下，漫天雨落灿烂如纤辰。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高大如山的保镖举伞站在一角。

暂忘了繁忙事务的成熟女总裁，从车门中探出晶莹玉润的足尖。

她就像个优雅浪漫的大家小姐，在雨中莲步轻移，旋转摇曳。

一直到被暴雨淋到湿透。

一直到端起的架子都被悄悄甩开。

想着。

玫瑰盐混合着细腻奶香的味道细密地浮现出来，而后被苏然迅速掐灭。

优雅的绅士面对这样的场面兴许只会尴尬一瞬，而后迅速处变不惊，但发生在淑女身上，一定是会让她困惑的，所以……

——死去的记忆只管好好死着就行了，并不用出来攻击他。

在对沐兮颜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之后，苏然便没有起初对她的那般排斥了。

或者说，冰冷而又令人生厌的是沐氏的总裁，而未必是她沐兮颜。

于是指尖如闪电般蛰动，至高之术在毫厘之间被运转到极致。

“喂……”

接通了电话的苏然，张嘴准备说出两句常备问候。

可对面似乎高效率且霸道惯了，没有丝毫寒暄，直入正堂：

“你们学校最近有个晚会？”

女人用十分淡漠的口吻，问出了带着毋庸置疑语气的话。

倒也谈不上冷漠，就好像绝艳的花盛开在高岭，非是她睥睨众生不染尘俗，而就只是因为她生在高岭，向来而已。

打过两次交道之后，苏然已经不会被这种微凉的语气给冻斥到了。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最多只加了一点点点的临时思考，回答说：

“嗯，金秋晚会。”

想着，他又觉得不够，思索着补充了句：“今年好像规模格外的大，校方比较重视，想来会很好看。”

“哦？”

听着苏然的展开描述，对面的女人分明来了兴致。

只单单一个字，苏然就能感觉到，和第一句话那种正拿着文件的随口提问不同，现在的沐兮颜，绝对搁置了文件，在饶有意味地注视着兴许远隔几千米的他。

苏然不知道自己提到了什么有趣之处，正略感疑惑，就听沐兮颜继续说道：

“会很好看？看来你对自己的表演很自信么……”

女人的话里充满了质疑，话末又恰到好处地用上了些微激将口吻：“需要我期待一下么？”

“……”

听完她的话，苏然呆住了接近十五秒钟。

只感觉连伞面淋漓的雨声都静默了，霓虹灯光在雨天的斑斓折射凝固下来，身边莺莺燕燕的少女们的欢声笑语暂停成一副瞬逝的风景画。

直到反应出问题之所在，苏然眉头微蹙，下意识问：

“表演……我自己的？”

他的语气呆呆愣愣，明显给人一种在努力回忆自己是不是跳过了什么剧情的荒诞感觉。

然而苏然自觉自己即便算不上优秀，也至少是个正常以上的男生，不喝酒也不出入声色场所，应该不至于会发生失忆的烂俗情节。

在他的记忆之中，一无所长的自己对晚会表演这种活动向来敬而远之。

他喜欢当观众，坐在人群的角落，看着衣着华丽言谈自信舞姿优美技艺高超的同龄人们展现着青春的美妙，在毫不吝惜掌声的热闹之后，感叹一声这样真好，便默默拿起手边的大部头，一边翻阅着，一边走回安静的教室。

——这才是苏然啊。

所以略做思忖之后，苏然很快沉静下来，尝试着以肯定的口吻回复道：

“我好像没有报名参……”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忽地就被话筒那头稍显艰难地的忍笑声打断：

“噗哈哈……”

笑声就像幽谷的潺泉，清澈而又婉悦。

冰雪化开了，冬季的精灵向着灵动的春泉探出粉润的足尖，笑意盈盈。

只是它来到太突然，又结束地太仓促。

玺城商界女王沐兮颜，在发出了极短暂的笑声之后，很快便静默了下来。

在近乎于被按下暂停键的影片一样寂寞的片刻时光里。

苏然听到了小小一声：

“咳咳。”

那声轻柔的咳嗽，就好像毛茸茸的小猫爪一般，轻轻抓挠在苏然的腰腹。

再一次，苏然再一次认识到，这世上的人，无论如何包装，无论地位如何，都是同他一样的普通的人。

会笑会尴尬会努力施展大记忆消除术，以转移话题。

就听对面的的女总裁清了清嗓子，当做无事发生地淡漠道：

“两个季度以前，沐氏给玺大荣誉装建了两栋楼，这次晚会，校方向公司发来了邀请函。”

“按行程来看，我该拒绝掉，不过最近我突然又生出了些兴致……”

沐兮颜的口吻保持淡漠，兴许只有最缜密的录音设备才能听出偏差波动——但苏然只凭直觉就发现她的状态不太对劲。

于是只轻轻点头，嗯一声听她继续说着：

“总之，我会带妙芙来看。”

“不用当做是我的命令，我可没有那么喜欢强迫别人。”

“……你当是妙芙想看就好。”

她又特意说了第二遍。

不知怎地，明明这位女总裁的话语焉不详，态度也不怎么好，苏然却有种好想笑的感觉。

他忽然觉得这样高高在上的沐兮颜好辛苦，一言一行都要塑造好自己身居高位的形象，一旦产生了偏颇，即便他人没有感觉到，也会竭力修正，让一切回到正轨。

想着，他鬼使神差地点头说了句“好”。

对面很快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隐约听见语气恭敬地女声说：“沐总，姜总的预约快到时间了，您要不要准备一下……”

而后电话十分突兀地被挂断。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挂断的瞬间，苏然听到了很浅一声的“嗯”。

蚊子哼哼似的，险些就被电子杂音给滤去。

虽然整体冷冰冰的，但至少最后这个字，讲得还是很贴合日常生活的温柔嘛……

有种小女人的感——打住，这个想法太叛逆了。

“哒哒哒……”

带着稀奇古怪的念头，苏然的脚步也渐渐轻快起来。

直到片刻后，一个过滤了所有表象，贯穿事件本真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等等，我什么时候报名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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