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法事

翌日清晨，安南郡城西。

一个早早地搭起的类似戏班子的舞台上，白发苍苍的神婆跪坐在舞台中央。

神婆苍白的的发间佩戴着骷髅和某种动物骨骼，黑色的长袍上绣着闪烁的星星和蚀刻的符号，手中的骨杖在空中画出神秘的符文，口中念念有词，依稀可辨“真空”、“无生”的字眼。

舞台下方则是一群身穿破旧衣裳的人民，李凡和苏川药夹在在其中，显得有些突兀。

“都是些穷苦人才会被邪教蒙骗啊……”

李凡叹了口气，目光移向了身边的苏川药。

自从到了城西，这妮子就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拽着自己的手臂，寸步不敢离开，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丫鬟，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吧。

“小药，不用害怕，跟紧我就好了，再说这不是给了你电击枪么，真要有什么歹人，你朝他开枪就好，医馆都能兜得住。”李凡笑着出声安慰。

这种电击枪最多把人电晕，就算电错人了，了不起自己出手救治一下就是了。

听到李凡这么说，苏川药明显放松了许多。

周围全是那种黏稠的神力雾气，苏川药甚至感觉自己每一口呼吸都会吸入那种雾气，那些雾气在自己体内的渗透、混合进血肉里，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自己的四肢百骸。

但苏川药知道这都是错觉。

只要自己拽着李凡的身体，那些神力雾气就仿佛不存在似的，从自己身体中穿过去，却对自己造成不了丝毫的影响。

刚到城西的时候，苏川药就感受到了那股黏稠腥臭的神力气息，可李凡却置若罔闻，继续的往前走着。

苏川药这才发现，那些神力雾气就像是感受不到李凡的存在似的，雾气弥漫在每一处空间，包括李凡所在的位置，两者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关系共同存在于一处空间，互不干扰。

流淌的雾气在经过李凡所在的空间时，依旧照常流淌，这种突兀的感觉让人极其难受。

就在苏川药紧张之际，李凡伸出手拉住了苏川药。

瞬间，苏川药便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波动便笼罩住了自己，那些黏稠的神力雾气就仿佛处在了另一个叠加的空间之中似的，虽然看似和自己融为一体，实际上却再也干扰不了自己。

苏川药再也不敢松开李凡了。

“李医生，您不是说有锦衣卫来的么，我怎么没见着？”

苏川药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凑到李凡身边询问。

“肯定在暗处藏着呢，这会儿出来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李凡笑了笑，又将目光移向了舞台上的神婆，饶有兴趣地说道：“不知道这白莲教蛊惑人心的手段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和后世那些糊弄人的把戏有什么不同。’李凡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李凡毫不在意的语气让苏川药心情放松了许多，朝着神婆看去。

此时的神婆已经站了起来，闭目凝神，手持一根巨大的鬼首毛笔，蘸着黏稠的血液，开始凌空画着什么符箓。

随着神婆手中手笔迅速流畅地挥舞，苏川药看到一道道符文凭空出现在空中，那些符文深邃又玄妙，只是看一眼苏川药就依稀间感受到一种“力”的意境。

那些符文的意思是“力”。

“挺有意思的，这老婆子看着年迈，力气倒是不小。”

李凡赞叹了一声，这神婆看着年龄和王光典有的一拼，居然能把这么大的毛笔挥得龙飞凤舞。

“她的力气很大吗？”

苏川药盯着那些“力”字的符文，好奇地询问。

“能把你这样的小丫头丢到天边去！”

李凡调笑了一声，苏川药个头有些娇小，这神婆说不定还真能拎得起来。

看起来不管是哪个年代，想骗人都得下点苦功夫，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这么兢兢业业，倒也算挺让人敬佩的。

苏川吐了吐舌头，这神婆起码是离乱级的存在，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哪能比。

“可惜，方向错了。”

李凡摇头叹息了一声，这神婆有这股意志力去干点正事儿不好么，非得跑出来行骗。

“方向错了？”苏川药好奇的问道。

可还没等李凡开口，突然，那神婆的毛笔上一道邪异的绿光呼啸而出，直冲天际。空气被搅动，一股强大的邪异力量瞬间爆发，周围那种黏稠的神力雾气变得有如实质一般！

逐渐的，那些神力雾气缓缓扭曲、搅动，甚至缓缓地化作了一个臃肿、巨大的人形！

神婆的脸色也逐渐变得狂热起来，跪俯在地上高声大呼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

随着神婆虔诚地跪拜，那些神力雾气也搅动得越来越疯狂，就像是某种黑色的血液在慢慢地流动似的。

在那团神力雾气组成的人形周围仿佛有神秘的能量在缭绕，诡异而又不可抗拒，随着雾气的愈发清晰，开始微微地颤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苏醒，散发出的威压让周围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和敬畏，仿佛就像是面对真正的神明一般，跪俯在了地上。

终于，雾气停止了流动，那些雾气凝聚成了血与肉。

一个浑身上下长满了触手和鲶鱼的胡须似的古怪的存在出现在了半空中，整体的形状像是人形的巨大水母，两条极长极粗的触手代替了四肢，只是水母伞盖的部位却被一只巨大的脑子所取代。

苏川药瞬间想到了李凡化作的那颗脑子。

只是和李凡化作的那颗脑子相比，这颗脑子无疑显得粗鄙了许多，就仿佛蝼蚁和大象……不！蝼蚁和神明的区别！

这颗脑子不光下方长满了触手和胡须，就连脑袋上也是一样，只是相对短了许多。随着那颗脑子微微晃动，那些触手和胡须不断摇曳，似乎有腐烂的声音传出，一种恶心感瞬间涌上苏川药心头。

是的，恶心感。

但也只是恶心而已，和李凡那颗脑子的……不！不能再想了！

苏川药连忙晃了晃剧痛的脑袋，将目光移向了空中的那颗水母脑袋，与回想李凡化作的那颗脑子相比，苏川药觉得盯着眼前这颗水母脑袋看要好受了许多。

但周围的人却没有见到过苏川药见过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恐惧，水母脑袋一出现，这些人便慌乱地将头颅埋得更低，口呼着“真空家乡，无生老母”的口号，甚至不敢直视。

“人们总喜欢把自己不能理解的东西称之为神明，不是么？”

李凡轻蔑的语气随之响起。

苏川药并没有反驳，事实上在见过了李凡化作的那颗脑子后，这团水母脑子在苏川药眼里就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虫子一样，徒有其表。

“因为不曾见过神明，所以人们将无知畏惧为神。”——《苏川药笔录》

下一刻，神婆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