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腥红之夜(上)

腥红之雾笼罩着临海城,将漆黑的夜空染上妖异的血色。

“希德!”

希德从昏迷中醒来,视野一片殷红,脑袋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意识渐渐清晰。

在院长离去后,他就和艾瑞恩一起赶回学院。刚到中心区,就遭到了邪教徒袭击。

邪教徒中有一个奥术师,用火球进行偷袭。那时他反应过来,虽然逃出了爆炸的区域,但是仍然被冲击波扫中,一头撞到墙上,大概就晕了过去。

忽然,他心里感到一阵悸动,龙芯同时传来消息,就在刚刚,他经受了一次意志检定。顿时,他背上生出一股潮热,随即转变为彻骨的寒冷。

他很明白刚刚经历的是什么。

腥红之雾爆发之际,但凡没有通过意志检定的人,都会受到诅咒,变成一只血肉怪物。还好自己的意志比较高,也没有受到负面影响,否则这一生都完蛋了。

“希德快醒醒!”

耳中还在嗡鸣,希德依稀辨出是艾瑞恩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

他站起身来,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只得扶着墙将身子稳住。模糊的视线中,前方有两个人正在激烈打斗着,其中一个是艾瑞恩,另外一个是披着黑斗篷的赤血教徒。

那教徒是个战士,斗篷下穿着一套铁质铠甲,握着一把长剑,不断地追着艾瑞恩挥砍。艾瑞恩不断闪转腾挪,好在她的机敏足够高,加上行走术的加持,一次次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事实上,希德昏迷只有短短半分钟。

在这短暂时间里,她干掉了七个邪教徒,包括用火球术偷袭的中级学徒。但她也因此耗尽法力,无法消灭最后的战士。

艾瑞恩可以跑掉,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希德还在这里。她一旦逃掉,希德可能就会死。为了不让邪教徒去伤害他,她只能挡在他前面,不断与敌人周旋。

在不断闪避的过程中,她的体力消耗很快,渐渐地动作不再灵活。而那教徒的体力依然充沛,终于抓住机会,波月斩的剑芒划过她的右腿。

腿伤限制了艾瑞恩的行动力,她银牙紧咬,拖着腿不断退向希德所在的位置。时间对她来说万分宝贵,如果能再拖上一会儿,法力就回复过来了,能让她施放一次雷击术。

可现在,时间显然不够了。

邪教徒提着剑,一步步向她逼近,脸上的笑容狰狞而怪异,双眼更是红得可怕,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发了疯的野兽,而不是拥有理智的人类。

这就是腥红之雾对邪教徒的影响。

红雾范围内,凡是凝聚了鲜血之心的邪教徒都会发狂,变成一个冷血的杀戮机器,杀光见到的所有生命。

靴子交替踩在地面,但步幅越来越小,艾瑞恩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可退的空间了。

难道会死在这里?

她还要去寻找自己的父母,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忽然,耳畔响起尖锐的破空声。数枚固化魔弹从她两侧掠过,集中飞向面前的邪教徒。

是希德!

艾瑞恩孤独的心一下有了依托,眼睛有点酸酸的。

那邪教徒见魔弹袭来,也一点都不惊慌,瞅准时机一剑挥出。当的一声,第一枚魔弹被他挡开了。接着,连续两枚魔弹打在铠甲上,虽然没有穿透,但将他击退了一步。

最后三枚魔弹,一枚钻进邪教徒的大腿,撞断他的大腿骨,卡在骨头里。一枚擦过他的脖子,切断了他的颈动脉,鲜血如注。最后一枚打中他的额头,弹体深深刺入一半。

邪教徒的动作定格,而后缓缓倒下。

希德上前扶住艾瑞恩。低头一看,她右腿上有一道半尺长的伤口,鲜血已将裤腿染得殷红一片,若是不能及时止血,搞不好会有生命之忧。

环顾四周,不远处有个台阶,他对艾瑞恩道:“能坚持一下吗?到那边坐着,我先替你包扎伤口。”

“好。”艾瑞恩轻喘着回道。

希德扶着艾瑞恩,小心地挪着步子,慢慢走向那个台阶。将要到达之际,道旁一栋房子的门突然打开,里面跑出来一对母子。因为太慌张,那儿子跌倒在地,那母亲不得不回身去扶。

沉闷的嗬嗬声响起,就像风吹过破鼓一样。

一个浑身臃肿的人型怪物追了出来。他看起来像是用血肉堆积成的,浑身赤红,如同鲜血一样妖艳。他的脸非常肿大,五官被挤压得几乎不可见。下身没有腿,像一团蠕动的肉球。

母亲去救儿子,被那怪物追上。

怪物伸出触手般的手臂,抓住女人的脑袋。她的眼中满是绝望,冲着希德张了张嘴,好似在说:“救救我们。”

啪的一声,红的和白的向四周飞溅。她儿子被吓傻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被那怪物捏成一团肉球。

眼见这一幕,希德只觉头皮发麻。

因为他知道,那个血肉怪物就是女人的丈夫,男孩的父亲。他已经被诅咒变成了一个怪物。

这是一出人伦悲剧。

干掉母子二人,怪物蠕动着身体,伸长触手般的手臂,空洞的嘴里不断发出“嗬嗬”的怪响,好似一只猎食的猛兽,因食物而兴奋。

六枚固化魔弹齐飞,穿透了怪物的躯体。然而,那怪物仿若未觉,依然蠕动着前进。每前进一寸,身上的血洞便自行缩小一分,很快就完全复原了。

固化魔弹无效!

希德向后退了一步,再次施放普通的魔弹。魔弹在那怪物身前爆散,炸出一蓬血雾。

血雾消散,怪物身上留下了几个碗口大的血洞。

但这怪物没有因痛苦而嘶吼或疯狂,口中依然发着嗬嗬声,不断向前蠕动。身上的伤口长出血丝一般的细状物,它们不断交织,很快就将伤口封住,进而愈合。

意识到法术无法杀死怪物,希德拔出龙牙,嘱咐艾瑞恩小心后,迎上怪物。

靴子踩着坚硬的青石板,希德的双腿快速翻飞,龙牙卷起一抹寒光,切过怪物的触手,一刀就将其斩断。

他动作不停,速度提到极致,围着那怪物一阵猛砍。

一道道伤痕出现在怪物身上,鲜血流了一地,但相对希德来说,他的动作太慢,根本碰不到他一下。

嚓的一声,龙牙抹过怪物的脖子,将它切断了一半。那肥大的脑袋向着左侧倾倒,连带他的躯体也倒了下去。

看了眼地上的一摊血肉,希德轻轻吁了口气,走向艾瑞恩。然而,他却在艾瑞恩眼中看到一丝紧张。在“小心”的提示声响起时,便已转身。

地面上,那摊血肉在剧烈蠕动着,断掉的触手爬到躯体那里,缓慢地与之融合。与此同时,身上的伤、断掉的脑袋都在不断愈合。

希德连忙回到艾瑞恩身边,道:“这怪物杀不死,耗下去对我们不利,先想办法摆脱他。”

艾瑞恩脸上泛起一丝苦涩,因为腿伤让她无法正常行动,怪物一定会追上她的。她不想拖累希德,便道:“你走吧,我来拦住他。”

“艾瑞恩!”希德凛然道,“我不会丢下你自己逃走,就像你没有丢下我逃走一样。”他看了看四周,那栋房子门还开着,又道:“会用隔离术封门吗?我们躲到那房子里,先给你包扎伤口。”

艾瑞恩感动地点了下头。

屋子离得不远,二人进了屋,将屋门关上。希德拿了一瓶法力药剂给艾瑞恩。她服下药剂,不待法力完全恢复,就立即施放一道隔离术,在门上形成一道隔离墙。

希德来到窗边,往外面一看。

那怪物的血肉正在融合,同时蠕动着向房门而来,显然知道屋里有人。他连忙贴在门旁站着,示意艾瑞恩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门上响起刮擦木头的挫响,听得希德一阵牙酸。

砰的一声,怪物触手拍在木门上,将它拍得粉碎。他蠕动着身子想进来,却被隔离墙挡住,身上的血肉都挤成了一团。他退了回去,肉缝中露出两只小眼睛,死死盯着透明墙。

或许在他看来,前面什么都没有,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进不去。接着,他暴躁地抡起触手,啪的一声打在透明墙上。空洞的口中发出“嗷”的一声怪叫。

希德侧头看了一眼,隔离墙完好,那怪物应该无法将它破开。但为了不让怪物留在外面,他向艾瑞恩传了条讯息:“怪物的智能低,不要让他看到我们,或许等下就离开了。”

艾瑞恩点了点头,拖着伤腿,轻轻向屋子里面走了一段,靠着墙壁休息。此时,她的腿流了太多血,就连靴子都染红了。但她依然紧紧咬牙坚持,没有吭一声。

希德心中一阵痛惜,但现在还没有确定安全,他不敢立即替她包扎。否则,正在包扎时,怪物闯进来的话,来不及应对。

好在那怪物似乎明白,前面无法通行,也没有再用触手拍打。他退了回去,在外面徘徊着,迟迟不肯离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尖叫声,接着是阵阵嘈杂的呼喊声。怪物被响声吸引,蠕动着身子朝声音来源方向而去。

等怪物去远,希德彻底放松下来,点亮一颗光球。

白光驱散黑暗,照亮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