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鲜血女王重创后,摩根径直飞回学院,降落在塔顶。
鲜血女王的神力留在他的体内,不断侵蚀着他的生命力,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喘了两口气,跌跌撞撞冲向石梯。
来到三楼密室,摩根蹒跚地走到一面竖镜前。
那镜子呈椭圆形,竖直着镶嵌在石壁上,下方有一个台子。他一手撑在那台子上,一手按住竖镜表面,嘴唇微动,念出一段咒文。
霎时,竖镜上出现一道水波状的涟漪,从中心向两边扩散。
“快一点,快一点!”
摩根在心中祈求,若是慢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就在他内心焦急万分之时,镜面透出一道亮光,波纹消失了,镜中出现一个美丽女人的身影。
那女人看上去约有二十来岁,金色的长发自然垂落,精致的五官构成一张倾城倾国的容貌;浅蓝色的眼眸如同湖水一般平静而幽深;身上穿着简约的古式法袍,透着端庄与神圣。
“什么事?”镜中的女人微微蹙眉,似乎对摩根的打扰有些不满。
摩根将右臂曲在胸前,躬身道:“尊敬的银月女士,赤血教找到了真理钥匙,临海城失陷了。”
“你说什么?”银月女士怒目而视,“我将龟岛交给你,让你监视真理遗迹。然而,你现在告诉我临海城失陷了,为什么不早点向我报告?”
摩根怅然道:“我本以为能够阻止,没曾想鲜血女王降临龟岛了。”
“那个贱人!”银月女士恨恨地骂道。
摩根又道:“我原本以为祂刚刚降临,神力还没有恢复,我能够控制事态。不想,即便用上爆裂枪,仍然没能将祂杀死,我也因此受了重伤。尊敬的银月女士,临海城现在亟需支援。”
短短几句话,已令银月女士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她深吸了口气道:“龟岛没有传送阵,即便现在动身,我也不可能及时赶到。”说完,她怔了一下,急声问:“艾瑞恩呢?”
在回到高塔时,摩根问过艾瑞恩的情况,知道她现在和希德在一起,正在回学院的路上。于是回道:“她没事。”
闻言,银月女士舒展眉头,缓缓道:“你听好了,优先保证艾瑞恩的安全。我会通知凛冬城,让他们立即派出救援船只。至于遗迹里的东西,绝对不能让那个贱人得到。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摩根低下头。
银月女士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说道:“事后,我会想办法救你。”
镜中的人影消失了,镜面恢复如初。
摩根对着竖镜施法,解除了它上面的封印。嚓的一声,镜体松动,接着就像门一样缓缓打开,露出后面的暗格。
暗格里放着一只檀木盒子,摩根将它取出,揭开盒盖。
湛蓝的光华从盒中透了出来,十分耀眼,也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待那光华消散,盒子里赫然躺着一张羊皮卷轴。
这是一张古旧的卷轴,表面发黄,边缘不规整,散发着沧桑的气息。因为施加了混淆术,它上面的法术模型已无法辩识,左上角的标注也不是用人类文字写的。
这显然不是一张今人绘制的卷轴。
摩根颤抖着双手将卷轴取出,捧在手里如同捧着自己的性命一般。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自己过往的一生。
埃西铎家族是个奥术传承家族,他自幼接触奥术,也有一定的天份,获得了前往圣寇拉斯总院的机会。在那里,他渡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因为在那里可以什么都不管,醉心于奥术研究,不断丰富自己的奥术知识。可是,身为埃西铎家族的继承人,他最终不得不离开陆斯恩,回到这个偏远之地。
直到今天,摩根还记得很清楚,当初在银月高塔接受银月女士召见的情形。她美丽而端庄,笑容和蔼可亲,用最温婉的话语,向他讲述了埃西铎家族的使命。
一切都是因为湖心那座遗迹。
那是真理之神留下的遗迹,里面藏有祂留下的传承,只有得到它,联盟的未来才有希望。银月女士一直在暗中寻找真理钥匙,以图打开遗迹,获取里面的传承。
而埃西铎家族的任务就是,在找到真理钥匙之前,以开荒为掩饰,不断向遗迹扩展领地,在暗中守护它。
这是联盟的顶级机密,为了不让野心者发觉,埃西铎家族一直以缓慢的进程向真理遗迹挺进,要将一切打造成偶然发现。
可是没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将大权交托于杜勒斯,招致了现在的危机。
“我是联盟的罪人啊……”摩根发出苦涩的笑声,为了赎罪,必以命偿!
可是,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去做——安排学徒们的后路。他忍着身体的痛楚,拿出两张羊皮纸,挥笔写下两份名单。写好之后,又给艾瑞恩传讯,问她在哪里。
得知艾瑞恩平安归来后,他心中的石头也落地了。龟岛已经失守,艾瑞恩绝不能再有事。
带着卷轴和羊皮纸,摩根走出密室,从高塔的窗户飞出去,径直飞向学院中庭广场。
见院长到来,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见到摩根胸前可怕的伤口,艾瑞恩眼眶就湿润了:“摩根,你怎么了?”
摩根抚了抚艾瑞恩的脑袋,强笑道:“不要为我难过,是我没有当好一个领主,才导致如今的局面。你们听好我接下来说的话——”
稍作停顿,他接着道:“龟岛不久将会毁灭,凛冬城的救援船只已在路上。等我离开后,你们立即赶往港口,在那里构建防线,等待救援。”
听说龟岛会毁灭,很多学徒都露出痛苦的表情。离开这里,他们又将何去何从?
希德问:“院长,到底发生了什么,龟岛为什么会毁灭?难道没有办法挽救了吗?”
“听我说,”摩根一把抓住希德的肩头,“学院无法为你提供更多的知识,这是联盟的规定,我也无权更改。这枚戒指里,是我自己研习以及和野法师交换的知识,是属于我自己的。现在,我将它们送给你,有时间好好研习,会对你有所帮助。”
希德接过那枚戒指,将它戴在指上,用力点了点头。
摩根又将羊皮纸交给希德:“现在,学院里你的级别最高。你要负责将学徒们安全带到港口,在那里坚守两日,救援就会到达。我已经对你们做了安排,不用担心将来没有着落。
另外,沿途能救的人就尽量救一下,不能救的也不用勉强。”
“院长放心!”希德回道。
摩根看向艾瑞恩,取下手上的手环道:“自你来到这里,我一直将你视作亲生女儿对待。可是今天,我们不得不分离了。这个东西我已用不上,将它送给值得信任的人吧。”
接过手环,艾瑞恩泪目:“摩根,我们一起走,好吗?”
“我是领主,守土有责。”摩根怅然退后一步,最后看了艾瑞恩一眼,开启任意门走了进去。
任意门的另一头是高塔的密室。因为任意门传送距离有限,无法提前赶到真理遗迹,只能通过这里的传送阵才能做到。踏上传送阵的一刻,他心里想着杜勒斯总算还是做了件好事。
传送阵发动,摩根的身体消失在阵中,下一刻就出现在瓦斯特要塞。
瓦斯特要塞远离临海城,一切平静如旧,巡夜的士兵排着整齐的队列,一丝不苟地履行着职责。忽见传送阵发出光亮,他们立即赶过去,见到是摩根驾到,纷纷行跪礼。
“都起来吧。”
看着眼前的士兵们,摩根心如刀割。
一旦卷轴发动,所有的一切都将毁灭,哪怕现在让他们逃,也来不及了。这些都是埃西铎家族的忠诚卫士,他觉得对不起他们,深深向他们鞠了一躬,含泪飞走。
要塞离遗迹不远,摩根抢在鲜血女王之前到达。他落到湖心岛上,身体因虚弱连站都站不稳了,不得不依着残垣断壁。
夜空中有两个人影急速飞来。
摩根紧握着卷轴,眼中充满赴死的觉悟。
不多时,鲜血女王降落到湖面上,轻蔑地看了一眼前面的蝼蚁,淡然一笑:“凡人,你的生命即将枯竭,还妄想阻挡吾的脚步吗?”
“我是挡不住你,但是,它能!”
“为了联盟!”
摩根撕碎卷轴,一股极寒之气自卷轴中爆发,他首当其冲,顿时被冻成一具冰雕。
“冰雪神域!”鲜血女王的声音变了形,连忙想飞走。但那寒气扩散得极快,眨眼掠过她的身躯,在她表面形成一层晶莹的冰晶。
冰晶越结越厚,她那惊惧的表情也被坚冰覆盖,铸成永恒。
至于那黑袍祭司,在接触寒气的刹那,就成了一具冰块。
瓦斯特营寨里,士兵们还在巡夜。
冰雪神域一晃而过,他们的动作瞬间停顿,保持着行进的姿势,成为一具具冰雕,样子依然平静,没有丝毫惊慌或恐惧。
木制的营房结起厚厚一层坚冰,室内酣睡的人们和床铺冻在一起,将生命永远留在了梦里。
冰雪神域继续扩散,掠过山林,掠过沼泽,掠过乡村,最终在临海城西南角停下,形成一个巨大的半球状极寒领域。
领域之内,处处生机断绝,唯留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