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卒私拆、偷看递送的公文,以失密谋反论,死罪!
虽然这公文可能就是邸报这种东西,但规矩就是规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军情大事,也多是通过驿递传送的。
但是,杨鹤却不想深究此事。毕竟,这个李珏看到的只是邸报这样的公文。
而且,已经饿晕了一个,这一个年纪又太小,杀了他们于心不忍,有失干和。
杨鹤说道:“既然是你不经意间看到的,本官也就不追究了。只是,你说的切断贼寇源头一事,是不是看了邸报后才想出来的?”
李珏很想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看那份狗屁邸报才能想出来吗?
但为了讨好这位杨总督,李珏违心说道:“确实如此。邸报上只说对贼寇剿抚并举,其实没啥用,不切断贼寇的源头,今日不管是剿了还是抚了这些贼寇,明日定然会有新的贼寇冒出来,如此下去,无穷尽也……”
无穷尽也?那岂不是烂了。
杨鹤虽是这样想,但也觉得李珏说的有道理。
先前,他只针对贼寇,并不想多管饥民的事情。因为他的职责就是专事剿灭贼寇,而切断贼寇源头的事情,要靠在座的这些官员。
可靠他们,杨鹤觉得靠不住啊!
别说是流民了,就是大明的驿卒,现在都吃不饱,何来的切断贼寇源头,也就是那些流民一说。
杨鹤顿时觉得肩上的责任更大了,也更觉得剿灭贼寇,不如先切断贼寇的源头,也就是把陕西境内的流民先安抚住。
这样,贼寇就是无源之水,以后不管是剿灭他们,还是安抚他们,都要容易的多。
虽是这么想,杨鹤也觉得此事难办啊,其难办程度,不亚于上青天。
陕西一地,此时饥民遍地,各处府衙丝毫没有办法。
时至今日,各处只报灾情,根本不说应对方法,全指望他这位三边总督给他们钱粮。
可自己也难啊!
舔着老脸要来这么点银子,怎么用,用在何处,自己掂量了再掂量,至今不敢动用。
而最为让他生气的是,自己来到绥德只一天,就被流民堵在了这里。
还有人放出风声说,朝廷已经派人来赈灾了。
这可真是不嫌弃事大,这是往死里逼自己啊!
但杨鹤可以确定的是,不管他手里的这些钱怎么用,也不管他给这些地方官多少钱粮,最后也到不了灾民手里。
赈灾这种事,大凡看过历史的都明白,不管朝廷拿出多少钱和粮米,最后能到了灾民手里的,能有十之一二就不错了。
看到李珏还站在那里,杨鹤就摆摆手,意思是你们走吧!
李珏看着他,心说这样就想打发走我,没门。
白挨打了,白白做了一次驿卒,白给你送信了,老李也白白在地上躺了半天啊!
于是,李珏说道:“其实,不管是剿抚并举,还是切断贼寇源头,都没什么逑吊用。”
说完,李珏喊了“老李”一声,转身就要离去……
这话激怒了杨鹤,什么叫没逑吊用,这种粗语也敢在这里讲?
“拿下!”
那几名杵着的大汉,三下五除二又把李珏抓了起来。
李自成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看到李珏又被抓了,于是,便干脆躺着不动,装死好了。
李珏为什么来这里,李自成根本就不清楚。不过,这会他觉得李珏是来找死的。
杨鹤道:“你这个驿卒,为何守着本官说粗语?”
李珏只是看着他摇头,却不说话。
旁边有人喝道:“为何不回大帅的话,想找死吗?”
李珏看向这人,道:“砍了我一个,要是能换陕西海晏河清,大明国泰民安,那就多砍我几次,就是把我二人都砍了也无妨。
不过,砍了我二人不要浪费,可丢在城外,或许可救几个饥民……”
这是舍身取义了。李自成一哆嗦,心说你找死别拉着我啊!
“可惜,外面饥民哀嚎,山中贼寇横行,杨总督与诸位上官只坐在这里听我一个小驿卒瞎逼逼,于陕西、于大明、于皇上何益?”
说完,李珏就是一副伸着脖子等死的模样。
估计是李珏这个样子很可笑,或者是做为二品大员,杀一个小卒子丢面子,杨鹤最终没有杀他,只是问他到底是哪处驿站的驿卒。
杨鹤觉得这人不是驿卒。
驿卒是什么样子,他心里很明白。他每年都要使用很多次驿站,和驿卒打交道的时候很多。
像李珏这样的驿卒,他以前真的没见过。况且,这小子长的很英俊,脸色虽是苍白了一点,但也不失儒雅之气,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洒脱。
杨鹤对李珏的印象很好,如果李珏不说粗语的话,他觉得就更好了。
挥挥手,杨鹤让人放开他,李珏便回道:“禀报杨总督,我确实是訚川驿的驿卒。”
杨鹤问了问旁边的人,得知訚川驿在米脂境内。
杨鹤“哦”了一声,又问道:“听口音,你不是米脂人。”
李珏点点头,道:“我不仅不是米脂人,连秦人都不是。”
杨鹤愣了一下,心说九边之地的驿卒,大多都是本地人,这个李珏却连陕西人都不是,却在米脂做驿卒,也是奇怪啊!
李珏害怕杨鹤问他是哪里人,所以,便又说道:“至于我是哪里人并不重要,总之,我在大明做驿卒,就是给大明出力,就是大明的赤子……”
“想我父当年被魏忠贤所害,致使我流落在米脂做驿卒,我也从没忘了自己是大明的人,是大明的一卒……”
听到这里,杨鹤已经瞪大了眼睛,被魏阉所害,那这人的父亲定然是忠臣啊!
现在,魏阉已经畏罪自杀,此子的父亲定然会平反昭雪。
自己不也是一样吗?被魏阉赶走了,魏阉死后,自己又被启用。
想到这里,杨鹤赶紧说道:“你父是何人?原先官居何位?”
李珏却摇摇头,说道:“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家父已亡,魏阉已死,大仇得报,我也不想说这些事情了。”
“哦”,杨鹤点点头,也就不勉强了。
但得知李珏也是官宦之后,其父也是与魏阉做对的忠良之后,让他顿时不再看不起李珏了。
有那么高深的见解,又这么能说,且又长的这么风流倜傥,一看就是某位官员的儿子。
于是,破天荒的,杨鹤赐座给李珏,还说道:“李公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