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奇兵上身穿着一件花格短衬衫,下身穿黑色牛仔裤,脚上穿着大白蓝,二八开的大包头上面打得发蜡,连苍蝇飞上去都站不住。摇头晃脑地走进询问室,东张西望显得有些紧张。却故意要装着是成功人士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凤凰牌香烟要散给大家。
然后,马奇兵大咧咧地说:“你们谁找我啊?我可忙着呢,没有工夫在这里浪费时间。”
沈军说:“我们是公安局的,这是传唤证你先看一下。我们是依法对你进行传唤,希望你能够配合。你必须按照法律的要求,对我们的提问作出如实的回答。”
马奇兵看了传唤证以后,嚣张的气焰才有所收敛。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好的,我一定配合警察先生依法办案。”
沈军问:“马奇兵,把你的基本情况说一下?”
马奇兵回答:“我叫马奇兵,32岁,小学文化,老家在和县,在镇上开了一家叫海州的玉器店。”
沈军问:“你是什么时候到淮阴来经商的?”
马奇兵回答:“我以前在和县做玉器生意,后来程洪明到淮阴这边来了,回去的时候他对我说这边的环境不错钱好赚。
去年3月我就到淮阴来了,在经营过程中与周武信认识,并且很快就成了好朋友。也曾经合伙做过几次生意,取得了不错的收益。周武信与程洪明合作做生意比较多,大家之间的关系还算融洽。”
沈军问:“听说你最近和周武信闹翻了?怎么回事情?”
马奇兵回答:“今年6月份,有一次我到农村收购玉器,偶然获得了一只玉环和一尊玉佛。我看见那东西就感觉是古董,用了几千块钱才把买回来。后来我查阅了许多资料,也确定不了那两件东西的出处。
于是在8月份我请周武信找朋友帮助鉴定一下,周武信爽快地答应了。这样东西出手的时候心里才能有数,不会上当受骗。
两件玉器在周武信手里有半个月的时间,鉴定结果出来以后他把玉器还给我。
周武信说:‘请的是一位退休的老鉴定师,说了结果,不肯出鉴定报告。如果要鉴定报告必须收费,而且费用很高。’
我听到这话就说:‘算了吧,我们也不是要收藏的,你把结果告诉我就行了。’
鉴定的情况是:玉环应该是新石器时代的玉器,属于良渚文化。玉佛可能是唐朝时候的。这件东西可以算得上是国家级文物。
具体能够上几级,周武信没有说。周武信只说:‘这两样东西是好东西,不要轻易出手。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出三万元收购。’
我没有答应,以自己暂时还不准备出售为借口搪塞了,以后周武信也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
8月下旬,我借到南方进货的机会,把两件玉器带到港城,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到了那里先是请一个朋友帮助鉴定一下,他把东西拿去以后,第三天告诉我,我的那两件玉器都是赝品。
高仿的东西不值什么钱,并且问我是否愿意出售,他可以出五千元收购,我没有同意。我想既然你说是赝品,为什么还愿意出那么多的钱来买呢?于是我就多了一个心眼把东西带到老家,又请当地的一个知名的鉴定师看了一下。
他说我的玉器是高仿的,根本就不值钱,港城的那个人肯定是看走眼了,否则不可能出那么多的钱收购的。这东西叫他估价两千块钱都不值。
我一听,简直是气坏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于是我把获取玉器的经过以及几次鉴定的情况都对他说了,问一下最有可能在哪里出现问题?
那位朋友就帮我分析说:‘玉器你是直接从老乡手里淘来的,根本就没有花多少钱。老乡故意把假的东西卖给你是不可能的,老乡不可能知道东西的真伪。
你找当地的鉴定师鉴定,我相信本地的专家对当地民间流传的文物是非常熟悉的,鉴定的结果一般是不会出现差错的。
他没有必要把假的东西说成是真的,这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你的第一次鉴定应该是可信的。
经过你朋友和港城鉴定师的手,在他们交替之间有没有人在其中捣鬼就很难说了。
在这里你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一般的鉴定当事人是要在鉴定现场的,防止出现狸猫换太子的情况。
初步鉴定保险起见都是先看照片,在确定有价值以后才能看实物。你从一开始就大撒手,不出问题就奇怪了。’”
沈军问:“你认为是在哪里出现了问题?”
马奇兵回答:“我回来以后想来想去,就感觉到可能是在周武信的手里出现了问题。
我把玉器交给周武信鉴定,再把玉器从周武信手里取回来,有二十多天的时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周武信完全有可能请人复制这些东西,周武信的为人也不值得信任。
以前和他在一起做生意,也是没有办法,他是本地人,社会关系复杂,要想在地方混只能借助这条地头蛇。
周武信做事比较狡猾,稍微不注意就要吃亏,平时我和他在一起做生意都留一手,这次在关键的时候我却大意了。
如果我把玉器拍成照片给他去鉴定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在港城只有三天时间,想要把玉器换掉难度很大。另外,就是在港城出了问题我也没有办法讨回说法。
那些靠文物走私生活的文物贩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如果被他们盯上了,不死也要被扒一层皮。与虎谋皮那可是玩命的交易,我是不敢去做的。
这样我只好回来找周武信算账,逼迫周武信把真的玉器交出来或者赔三十万现金。
实际上我知道就是周武信把玉器换了,他也不可能承认的,更不可能再拿出钱来做赔偿。
我就是想出一口闷气,事情过去了我也就算了,权当没有做过这笔生意,再也没有找过周武信的麻烦。谁知周武信不是个东西,还到处说我的坏话,说我要敲诈他。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再装孬了。9月中旬,我和周武信彻底闹翻了。并且给他划出道道,要求周武信必须在10天内给一个说法,否则就要按照道上的规矩办事。
其实我也就是想吓唬一下周武信,让他不要再瞎说,这样我也可以挽回一些面子。我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再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道上的人,都是跟电视里学的。
周武信的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对周武信实施过激的行为,只有口头威胁而已。”
沈军问:“马奇兵,你最后一次见到周武信是什么时候?”
马奇兵回答:“最后一次见到周武信应该是9月19日上午,在玉器店的门口看见他,打了个招呼,没有说话。”
沈军问:“马奇兵,9月20日你在干什么?”
马奇兵回答:“9月20日上午先到玉器店察看一下经营情况,然后就跑到市里转了一圈,看看市场行情。晚饭后就在家里看电视,感觉困了就休息了。第二天早上听到警笛声,才知道周武信被害了。”
沈军问:“9月20日晚上你外出了没有?”
马奇兵回答:“20号晚上我没有外出,一直在家里看电视。我家属16号回老家了,我现在住的地方当天晚上就我一个人,我只能自己证明自己。家里用了一个钟点工,每天只负责打扫卫生做饭,晚上不留宿。”
沈军问:“那天晚上你大概是什么时候休息的?”
马奇兵回答:“一个人睡觉都比较晚,大概快到12点钟才睡觉。”
沈军问:“在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
马奇兵回答:“我躺在床上看电视,困了就睡觉,正常都是这样,没有做其他事情。”
沈军问:“你看的是什么电视台的节目?具体是什么内容?你能够把具体的情节描述一下吗?”
马奇兵回答:“看的就是当前正在热播的电视剧,具体什么内容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天天都看谁还能记得看什么节目。”
沈军问:“天天看的热播节目都说不上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应该是根本就没有看什么电视,是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吧?”
马奇兵连忙狡辩道:“我是在看电视,因为每天都在看电视,我害怕说错了你们又要说我是欺骗政府,让我好好再想想。”
沈军问:“你和周武信、程洪明业余时间都干什么?”
马奇兵回答:“平时没有事情会在一起抽烟、喝酒、谈女人。周武信喜欢玩女人,以前我家属没有来的时候和他一起去玩过几次。后来我家属来了,就不敢再出去放纵了。
我们三个人都能喝酒,每人平均酒量都在半斤以上,而且每次喝酒都是不醉不归。都抽烟,正常都是抽大运河牌中档烟。我和周武信抽得不多,基本上都是接待烟。程洪明是老烟鬼,站在那儿一会儿就能连续抽几根。”
沈军说:“今天就先谈到这里,有一些事情你还没有讲清楚,回去以后要好好地再回忆一下,必须把各方面的事情都交代清楚,才能让你过关。
案发前,你正在与周武信发生摩擦,周武信被害与你有多大关系你自己应该更清楚。因为办案需要我们随时都要找你,因此最近不要外出,要做到随传随到。”
马奇兵连连点头说:“好的,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有什么新的情况及时向你们报告,争取政府对我的信任。”
两件玉器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否是价值连城的文物?有没有可能因为它而引起拼杀?关键还是要弄清楚玉器的真正价值。
在古黄河广场东南角有一张石桌子,这时两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石桌旁,正在聚精会神地下象棋,旁边还站着几个围观的人。
沈军走上前去问:“请问老先生,哪一位是韩亮,韩老师?”
韩亮很不高兴地抬起头问:“我就是韩亮,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情?刚想走一步好棋,给你这么一喊思路就给打乱了。”
沈军说:“韩老师,对不起。我们是公安局的准备找你了解一些情况,请你配合。”说话间沈军把警官证递了过去。
韩亮仔细地看了一下证件,转过头去对孙老头说:“老孙,对不起,今天就下到这里,我要办正事了。”
孙老头很识趣地和周围的人打了一个招呼说:“你们忙吧,我正好再到河边转转。”其他围观的群众也很快地散去。
沈军见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就对韩亮说:“韩老师,今天我们找你是因为案子上的事情。周武信出事了,大概您也听说了吧?”
韩亮说:“听说了,周武信是做玉石生意的,以前曾经接触过,一般认识,没有什么深交。不知道你们需要了解什么样的情况?”
沈军说:“是这样的,听说今年周武信曾经找你帮助他鉴定文物,有这件事情吗?我们想了解详细的经过情况。”
韩亮回答:“周武信是找我帮助他鉴定过东西,这件事发生在6月份,具体是哪一天我记不清楚了。那是一个上午,周武信找到我家。
我问:‘周老板,你是大忙人,怎么有空跑到我这儿来了?’
周武信说:‘今天来是有事情请老大哥帮忙的。我有一位朋友最近在乡下收到两件玉器,我们看像是古代的文物,具体是什么时期?哪个朝代的?没有人能够说清楚,想麻烦你能帮助鉴定一下。’
我说:‘我已经退休了,鉴定工作已经不做了,现在没有鉴定权。我不好帮助你鉴定呀!’
周武信说:‘韩老哥帮帮忙,我们也不要你出鉴定书,只要你说句话,我们心里好有数,鉴定费我们照样出。’
我说:‘既然这样,你什么时候把东西带过来,我给你看看。这件事情你不要在外面张扬,给单位的领导知道了,他们是要说话的。因为我们单位有规定,不能随便给来路不明的文物做鉴定,那样会助长文物走私的犯罪行为。’
第二天早上,周武信就把东西拿过来。一共是两件,一件是玉环,一件是玉佛。我对周武信说:‘你这东西要放在我这儿,我要翻阅资料仔细地看,才能下结论。我说的话必须有依据,不是随便说的。4天以后你再过来,可能结论就会出来了。’
玉环是青灰色素面,形制不规整。外径14.4厘米,内径4.5厘米,厚2厘米。应该是新石器时代的玉器,属于良渚文化。我们馆里就收藏一件类似的玉器,是金湖县出土的。周武信的这个玉环在色泽上比馆藏的要差一些,品相上也有些逊色。但是却是真正的远古时代的东西。
另一件是一尊玉佛,高19厘米,是和田玉的,具体年代没有找到相关的比对物,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根据我的经验,从成色上来看,应该是唐、宋时期的。
两件东西都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属于国家级文物。不知道周武信的朋友是从哪里搞来的,那两件玉器一旦流到黑市上,肯定是可以卖出天价的。
4天后,周武信来了,我把鉴定结果告诉他,周武信非常高兴。周武信要给我鉴定费,开始我没有收。我说朋友帮忙就不收费了,周武信不肯,丢下钱就走了。我也没有办法就把钱收了。”
沈军问:“周武信的那两件玉器后来又出事了,你知道吗?”
韩亮回答:“我知道,大概在2个月以后的一天,周武信对我说:‘老哥,你上次给我鉴定的玉器有把握吗?不会出错吧?’
我听了以后很生气就道他一句:‘看来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鉴定费退给你,你这个朋友我也算是白交了。我一辈子做这项工作,要说出错那真是开玩笑。更何况你拿来鉴定的东西都是我们本地出土的文物,这些文物我们太熟悉不过了,怎么会出错呢?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出现了情况,你要把话讲清楚。’
周武信说:‘老哥这件事情我怎么能怪你呢?事情是这样的,我把你的意见告诉那位朋友以后他非常高兴。
8月份他返回老家,又跑到港城请朋友鉴定准备把玉器出手,结果等了十几天东西退回来了,说是赝品对方不肯收。
这个鉴定结果我的朋友肯定不能接受,他又把东西带到老家和县请当地的专家鉴定,结果还是假的。
朋友回来以后就对我发火,说我欺骗了他。还说玉器是我给偷换了。
我想叫他把东西再拿过来请你看看,是不是你鉴定过的东西,但是对方已经把东西按照赝品的价格给卖了。我说你又拿不出东西,空口说白话这不是诬陷人吗?
对方说明明是真的东西,到你的手里就变成假的了,不是你出的鬼还能是谁呀?当场就要和我绝交。所以我才来找你问一下,那件东西的鉴定会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韩亮接着又说:“这么简单的东西如果我都看走眼了,那我几十年的活不是都白干了?
周武信你有没有考虑,你的那个朋友在过手的过程中,有失控的情况?如果是在那些人手里被换掉的呢?
周武信说:‘这话我也说了,朋友根本就听不进去。’
我又问:‘你和朋友之间对处理这些东西有没有什么说法?’
周武信说:‘你问的这个问题提醒了我。当时朋友找我鉴定的时候,我就说帮助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对方说:‘好处当然有,如果赚到钱我给你3%的提成怎么样?’我说太少了,他说你要多少?我说最少8%。
朋友说太黑了,就鉴定一下就要拿那么多,你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我说不同意你就另请高明,最后讨价还价对方答应提成5%’。
我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对方想赖掉返回的5%,故意说东西是假的,跟你赖账呢?’
周武信说:‘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如果真的是假的,他也应该把东西拿回来再给我看一下,是不是被人给调包了,我这就去找他。’
周武信很快就走了,后来我听说周武信的朋友和他彻底闹翻了,还打了一架。”
沈军问:“韩老师,您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对周武信这个人有怎么样的评价?”
韩亮回答:“周武信这个人办事情很果断,是做生意的料。但是为人很奸诈,做生意不择手段。
我曾经听朋友说过这样一件事情,他有一个同学到他店里买了件玉器饰品,想便宜一些,你猜他能说什么话?他说做生意就是赚钱,没有什么同学感情可讲。不要说是你来买,就是亲老子来买我的东西也是这个价,不这样我这生意怎么做。把他的那位同学气得拂袖而去,从此断绝了来往。
对于那两件玉器出的问题,从周武信的人品来看还很难说。我认为他很有可能做出这样下三滥的事情。但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赝品来冒充,也是有一定的难度。
如果在南方,在专门做这活的人的手里,几天就能够把赝品做得跟真的一样。从这一点来看,问题出在南方也是有可能的。
周武信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喜欢张扬,他要是弄到一些好东西,就到处吹嘘,弄得满城皆知。做古玩生意的最忌讳这一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这个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懂,出事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的朋友现在不放过他,与他瞎吹有很大关系。如果周武信再参与文物倒卖,那可是致命的交易啊!”
沈军问:“您去过周武信家吗?”
韩亮回答:“我去玩过,周武信那家伙家里确实有些好东西。客厅有齐白石的画,书房有启功的字。
他的家里还有不少摆件也是精品。许多东西都是周武信在乡下淘来的。听说出事后,这些东西都不见了,依我看就是他们同行干的。平时管不住嘴到处瞎张扬,终于惹祸上身了。”
沈军问:“周武信的朋友你熟悉吗?”
韩亮回答:“周武信交往的几个朋友都是外地人,我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更没有什么来往。”
周武信今年做了两笔大的生意都出现了意外情况,会不会因为这两笔生意引起矛盾激化而被杀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