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氿正准备随了老鸨子去收服新来的漂亮姑娘,却见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迎面走了进来,手中一个折扇直直地对准着他的胸膛,笑着说道:“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看来还是百兄懂我,知道我的心思!”逯氿满面的笑容,扑上去搂着百景玉来了一个亲密的拥抱。在他的心里,这已经算是搂住了新来的漂亮姑娘。
玉天仙看到心中牵挂的人儿,双颊先是红了两片,接着忙不迭地从床上跳下来,又是整理衣衫,又是梳弄头发,紧张地忙碌后,歉疚地来到百景玉面前,浅浅地说了一句:“百公子来了。”
“来了!”百景玉微微向女人点头,像是对待一个平素熟识的老朋友一样。
女人很快在老鸨子的指挥下,和仆人一起收拾了桌子上的残羹冷炙,重新准备洛阳水席和杜康酒了。
“百兄,你今天怎么有闲工夫,来看我了!?”此时的逯氿,心里对百景玉并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甚至于远不如他们刚认识时那样,他只是觉得百景玉是个名满河洛的书生,就像北平的胡适之、陈寅恪、傅斯年等人那样,谈论学问,发发书生该有的脾气,偶尔抨击一下时政。
百景玉瞪视了对方一眼,假装生气地说道:“好你个逯老师!堂堂河南府中学堂的老师,竟然流连妓院,乐不思蜀!为人师表,成何体统!?”
逯氿先是一愣,怔在原地仔细地看着百景玉,见他书生的气愤显现在脸上,一对眸子却清澈明亮,里面并没有半分的不满和仇怨,于是“哈哈”笑了起来,一边手指着椅子请对方坐下,一边笑道:“百兄!人都说你是浪荡公子,我本以为你不会在乎这些世俗的评价,没想到你也要来给我俗一把!”
在洛阳著名的妓院安仁里的房间里,百景玉和逯氿两人四目相对,都想要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点儿什么,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相视大笑起来。他们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都是二十多岁,都生活在战乱纷扰的年代里,当然有着共同的话语和思想基础了。
“逯兄说得好!如今乱世,我们不趁着还活着的时候,该享乐时候且享乐,等到眼睛一闭,就日你娘的,㞗也没有了!”百景玉笑着的时候,不忘从门口看了看,见没有别人,就低声说道,“逯兄,今天学校的学生们都去县政府门前游行示威了,你却来此逍遥!?”
“人生得逍遥时且逍遥!”逯氿大声笑着说完话,又凑近了百景玉低声说道,“我只是学校的一名普通老师,去了又能怎么样?何况学校给我的职责是教书,并没有让我去维护治安嘛!”
他们两人如此说话,除了要面对那个“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时代,主要是两人都发觉了异样情况,几个穿着黑衫的汉子,鬼鬼祟祟地在妓院的大厅、走廊里转来转去,一看就知道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看什么?!”正在这时,一个黑衫汉子探头探脑地看进来,也许是因为在妓院里见到两个男人共处一室,觉得有些稀奇,汉子便多看了几眼,不想被百景玉看到,于是大声呵斥道。
“日你娘!你个㞗孩子!就看你了,怎么地!?”黑衫汉子明显不是好惹的,刚才的鬼鬼祟祟,此时早变成了明目张胆,他瞪大了眼睛,大摇大摆地走进房间,气势汹汹地看着百景玉和逯氿,怒道,“抓捕乱党!”
百景玉和逯氿两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汉子,想要听他进一步的说辞,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坐了下来,还有意无意地瞟上两人一眼。
“日你娘!你是个什么东西?!”百景玉啥时候受过如此的窝囊气?破口大骂道,“你拿老子当什么了,嗯——”
黑衫汉子见没有吓到对方,反而惹得对方发怒,料想对方也是有一定能量的人物,于是讪讪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冷不热地说道:“镇嵩军抓捕乱党,不知道阁下是哪一位府上的公子?!”从他的表现上看,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算是给百景玉一个面子,也算是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百景玉刚要说话,却见逯氿先开口道:“原来是镇嵩军的兄弟,这回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位百公子,与你们武军长还是亲戚呢!没想到今天亲戚遇亲戚,竟然碰触了火花哩!”
黑衫汉子听了这话,惊慌失措地给百景玉鞠躬道:“小人有眼无珠,惊扰了贵人,该死!该死!”说着话,他提起手掌,左右开弓,连续打了自己好几个耳光,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看看!百公子在洛阳的名号,是何等响亮哩!”逯氿笑着夸赞道。
百景玉正要自谦两句,刚才出去的黑衫汉子领了另外几名黑衫汉子直闯进来,冲着逯氿厉声喝道:“拿下!”
黑衫汉子们迅速上前,饿虎扑食一样,三下五除二就将逯氿捆绑了起来。
“你们——”逯氿浑身被绑成了粽子,再加上事出意外,他的身体挣扎着,一双眼睛愤怒地瞪视着黑衫汉子们,嘴里却因身体的痛楚和精神的极度紧张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㞗孩子!”百景玉骂道,“你们凭什么抓他!?”
黑衫汉子们轻轻脱下黑衫,露出里面的军装来。领头的汉子道:“镇嵩军抓捕乱党!”
“日你娘!”百景玉悻悻地说道,“逯先生是河南府中学堂的老师,哪里就是乱党了!?老师你们也敢抓?!”在文化底蕴深厚的洛阳,“天地君亲师”的观念深入人心,人们对“老师”的尊重也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百景玉之所以亮明逯氿老师的身份,也是为了让对方有所顾忌。
“老师也来安仁里嫖娼?!”镇嵩军的一名士兵鄙夷地说道。
“龟孙说的什么话?!”百景玉白了对方一样,自己先是“嘎嘎”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你这个㞗孩子!懂不懂人性呀?老师也是人呀!老师也有七情六欲,也知道搂着美女睡觉舒服嘛!”正在这时,玉天仙安排好酒菜,迈着轻盈的步伐翩翩而来,看得镇嵩军的士兵们个个直流口水,若不是洛阳名士百景玉是他们不敢招惹的主儿,他们早扑上去,集体对玉天仙发泄欲望了。
玉天仙见逯氿被士兵捆绑起来,惊得直打哆嗦,再往百景玉这里看过来,见他一身长衫、亭亭而立,大有鹤立鸡群之风范,女人心里不禁赞道:“这才是个堂堂男子!”
“几位军爷这是怎么了?酒菜马上就来,姑娘们也很快就到,怎么就发起火来了?”她的眼睛瞟了一下逯氿,心中猜测着可能发生的事情。女人知道逯氿是给政府干事的,军队的士兵也是政府的,官官相护是洛阳官场的规矩,双方怎么就干起来了呢?
镇嵩军领头的人一脸坏笑,手指着玉天仙漂亮的脸蛋,淫贱地说道:“小婊子!爷们是来抓捕乱党的,你不要过来掺和,小心把你抓到军营里,爷们爽死了你!”
“放肆!”百景玉直视着对方的脸,强硬地说道,“本少爷在这里,你们也敢无法无天?!”
“是呀!百少爷算起来,还是你们武军长的表叔哩!”逯氿轻轻活动着脖子,这也是他目前主要能活动的身体部位了,咬着牙说道,“武军长的表叔你们都敢得罪,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镇嵩军的士兵们明显一愣,领头的人壮着胆子“嘿嘿”笑了几声,吹胡子瞪眼睛地说道:“军令如山!我们按照命令办事!只是抓捕乱党!”一个士兵对另一个士兵嘀咕道:“狗屁表叔,咱武军长是洛阳人,要是算起来,半个洛阳城的人和他都是亲戚哩!”
“带走!”一声命令,镇嵩军的士兵拥着逯氿就走。经过玉天仙身旁时,逯氿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女人一惊,忙又用力点了点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