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闹剧

下起了小雪。

路德维希大街几名流浪汉坐靠在墙上,眼睛紧闭着,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慕尼黑的冬寒冷刺骨,景澜拢了拢大衣,扣上衣领,把刚买的的烤红薯一一放在那几个流浪汉的碗里。

全球经济大萧条,作为战败国并背负条款的德国经济再次面临大崩溃。以工业出名的德国如今大量工厂倒闭,人民失业率日渐增长,迫不得已流浪街头直至死亡的事件已经不在少数。

流浪汉们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看到碗里的烤红薯立马伸手拿起来放嘴里狼吞虎咽,不忘朝着景澜离去的背影不断道谢。

愿一个红薯能让你们熬过一个寒冷的夜晚,她心里默默祈祷着。

回到住所,景澜打开门前挂着的信箱,里边有一封新的来信,信封上只写了三个字:澜澜收。

是她父亲的字迹。

她把信揣兜里,进了里屋,随后锁上门。一楼灯亮着,想必是住在对面楼她的房东海伦娜太太特意过来为她留的。

桌上还摆放着她亲自制作的奶油蛋糕和一杯牛奶。

海伦娜太太总是喜欢在家里捣鼓甜点并把它们送来,从景澜搬来这里开始,已经持续一年多了。

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德国贵妇,她的先生是个贵族军官,听说死在了十几年前的战场上,剩下的遗产都留给了海伦娜,其中包括路德维希大街的两所房子。

景澜喝了口牛奶,还是热乎的,想来海伦娜太太刚离开不久。走到窗户边,正巧看到对面海伦娜太太的房子二楼刚熄了灯。

还是明天再去感谢吧,景澜心想。

洗漱完,景澜回到房间,看了眼窗外。凌晨两点,街上已经没有人了,路灯下的飘雪显得路德维希大街分外寂寥。

昨年这个时候,她刚从中国来到慕尼黑。

拉下了窗帘,她关了房灯,只留下书桌上的一盏台灯。她坐在桌前拆开那封信,一字不漏地看完信上的内容。

父亲让她回国。

原因很简单,德国的经济大崩溃、几个党派的夺权,势必引发一场动乱。

景父就她一个女儿,思及至此连夜写信寄去远在海外的景澜,让她放弃在慕尼黑的学业,速速返回中国。

景澜主修文学,在慕尼黑留学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她不想才读了个一年半载就半途而废。

她从抽屉拿出一张全新的信纸,提笔落字。

致我伟大的父亲:

自上次一别,已是过了一年,女儿对您和妈妈甚是想念。在慕尼黑一个飘雪的日子里收到了父亲的来信,看完信的内容,我看到了父亲您对我的满满关爱和担忧之情。可是女儿思虑再三,最终的选择可能会让父亲您失望。

目前女儿在慕尼黑还算安稳,德国政党的事目前还危害不到平民,女儿实在不想学业半途而废。

我答应你们,再过两年,我就回国,等我修完学业,必定与您和妈妈团聚。

愿您和妈妈身体一直安康。

你们最爱的女儿

1929年11月14日

在路德维希大街一所住房里落笔。

她写完把信放进信封里,固定好封口,随后放在桌上,就等着明天邮差来收信了。

伸了个懒腰,看到吊钟显示凌晨两点了,本想要熄了台灯去睡觉,但看到摆在台灯旁的照片,伸手去拿了起来。

照片里的男人像一个被西方艺术家雕刻出的艺术品。

五官立体且每一块地方都长得恰到好处,不会显得哪里突兀了出来。眉眼深邃,眼睛与海伦娜夫人有些相似,再者是贵族出身,看上去更器宇不凡一些。

她知道这人是海伦娜太太的儿子,弗里德里希·冯·舒尔茨。

她现在住的房子,是原先舒尔茨住的。她刚搬来时,海伦娜太太就跟她说过,舒尔茨在军队,一年半载都不会回家一次。再加上经济大下降,她干脆把这栋房子出租了,若是舒尔茨回来,就让他住回海伦娜的房子。

景澜居住在这的一年中,至今未见舒尔茨回来过。

她之前想把这相片收起来,不过最后也没收,被她一直摆在台灯的旁边,时不时看上几眼。

那长相,摆在那养养眼也挺好的。

把相片放回原处,关了台灯,景澜钻进被窝,外边的飘雪和寒风打在窗户的声音伴着她悄然入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的她模糊中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床随着重量下沉。

旁边仿佛躺了一个人的感觉让她瞬间惊醒。

谁?!

她明明记得,她给大门上锁了。

景澜闻到一股酒气弥漫开来,接着听到一旁人模糊不清的喃喃声。

还是个醉酒鬼?

她庆幸,房间有床头灯。

很快的,她一脚把旁边的人踹下床。

虽然这人还未对自己实施什么有害行为,但她还是决定先下手为强的好。

“噢,Shit!“

她听到了磕碰声以及那人的怒骂声,随即迅速起来开了床头灯,下来床,三两下把摔在地上的人给制服。

她感谢父亲,早年教导她的擒拿术。

“说,你是怎么进来我家的?!“她用德语冷声质问。

舒尔茨动弹不得,再加上额头磕着了,瞬间酒醒一大半,“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家,我还没问你,你又是怎么进来的?“谁又能告诉他,他的房子怎么会有一个女人睡在他床上?

一口地道的德语,景澜听懂了。

可是……这是他家?

任凭舒尔茨怎么挣扎,他还是被景澜牢牢的从后边擒住双手,她的膝盖顶在自己腰上,令他动弹不得。

这女人还是有两下子的,自己一直处在下风,这是舒尔茨最为恼怒的地方。

尊贵的舒尔茨少校,居然被一个女人弄趴下了,要是传到军队里,洛德和雷夫那几个家伙准笑他半个月。

“松手。“舒尔茨声音也冷了下来。

景澜这边在思考眼前这名金发男言语的可信度,纠缠中,一串金钥匙在他口袋里掉了出来。景澜看到了,一只手擒住他,另一只手把钥匙捡了起来。

这钥匙跟海伦娜太太给她的开启家门的钥匙一模一样,同样的款式,同样的颜色。

这足以说明,他是光明正大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那些不确定的问题在她心中落实了。

她伸手把舒尔茨的头掰过来,看到与那张相片里的人一模一样的脸时,她微微怔愣。

“你是海伦娜太太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