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雅市迎来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
风吹过，这栋处于郊区的废弃大楼跟漏风棺材一样森寒，站在走廊中的林零哈了一口热气，伸手将被压在外套下的洁白衬衫领口翻出，再将外面深蓝色西式校服外套攥紧，神色略显不安。
半个小时前，他被某个自称负责【引路人】工作的教会人员带到这里。
“林零同学你不用担心…”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身着黑色风衣的中年男人正带着路。
“虽然我们暴神教知名度低，据点在偏僻郊区，祷告会在午夜，教会服饰都是黑色，但我们是真的教会，不是搞传销的。”
“……”
林零视线落在引路人午夜还戴着的墨镜以及墨镜下手指长的刀疤上后，沉默地将手捂在了自己腰上。
“成为信徒可以获得什么好处？”他问。
引路人不假思索：“那可多了，只要信仰暴神你就能得到主的庇佑，你在医院治不好的腿也会在主的保佑下痊愈，吃药手术什么的根本不需要。只要心诚，你甚至还能获得神力…”
“有那种预测未来的能力吗？”
“哪种？”被打断的引路人一怔。
“那种…眼前闪过一副画面，然后画面上的事情在不久之后就会发生的能力。”林零眼睛眯了一下。
你…真信啊，还选起来了。
引路人腹诽后敷衍回应：“有的有的，只要你信主，都会有的。”
【哗啦——梦境构筑中】
林零忽然听到脑海响起一个声音。
“先停一下，雨有点大。”他停在走廊中间。
“雨大？”继续往前走引路人愣住：“我们在室内怎么...”
下一秒。
“哐当——”
旁边钉在窗上补破洞的木板骤然被风吹断，木板与窗檐之间的积水瞬间被狂风卷进室内，浇了引路人一脸。
“我去！”
引路人连忙后退，嘴里骂骂咧咧。
“怎么又断了？我上个月才补的…”
林零疲惫地看着眼前一个跟重影一样，映在视网膜的绯红色画面。
【第四页：走廊上的冷冷冰雨。√】
【“今夜雅市迎来十年一遇的特大暴雨，你与引路人前往郊区的教堂，走廊窗户木板断裂，雨水洒入…”】
这些画面和文字在之前就一直存在，只是现在文字标题的末尾已经被打上了一个勾。
之后一页新的画面出现，像翻页一样出现在了最前面，后面有一个倒计时。
【第五页：主教的红宝石戒指。（00：03：53）】
【...（00：03：52）】
林零叹了一口气。
毫无感情的提示音，奇怪的书页画面，跳动的倒计时…
这些灵异现象，是在半个小时前他刚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开始就有了的。
脑中关于穿越前记忆，只定格在签下渐冻症患者休眠协议书后，进入医院冷冻舱的那一刻。
他仿佛做了一个浑浑噩噩且无比漫长的梦，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自己坐在一辆面包车后座，前面驾驶座上就是这个自说自话要带他加入教会的中年男人…
林零不信教，只是暴雨夜晚的荒郊野岭里他总不能跳车…之后就到了这栋废弃大楼。
转头看向旁边走廊窗户。
玻璃里倒影着一张脸，脸部的线条很好看，棱角分明，头发梳着简洁的偏分刘海，偏长的发尖依稀遮住了明亮的眼睛。
很稚嫩，不是他原本的脸，这也是林零意识到穿越的直接证据。
身上穿着并非医院里的蓝白条纹病人服，而是一件校服，左胸带有被金色滚边围绕的“雅城冷光高中”的字样。
下身双腿上穿着辅助行动的医疗外骨骼金属支架。
“这个也叫林零的原身是个患上腿疾的中学生，在医院治疗无果后被人骗到了这里…么。”
脑子里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但半个小时时间里林零大概推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处境，有些头皮发麻。
“问题很大!”
别看引路人现在这么和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顺从基础上的，一旦自己表现出一丝反抗情绪，对方翻脸肯定比翻书快！
透过窗，外面是笼着大雾一样阴郁雨夜。
全然陌生的环境里他可是没有半点记忆，外面下着暴雨，这副行动不便的身体不可能逃离这些不法分子的魔爪！
“见一步走一步吧…”
别说逃跑，眼前现实与红色书页画面交叠的两重模糊视野让他正常走路都很困难。
林零眯眼，看着眼前新画面的倒计时。
“第五页戒指…下一个场景是3分钟后。”
经过刚才的验证，他隐约能猜到，脑海中新画面和后面那一串不断跳动的数字代表着什么。
书页画面记载着某段时间的切片，而跳动的数字是倒计时。
——倒计时结束的时候就是那个画面上演的时候。
用【记载】而非【预示】，是因为他发现看到的时间切片并非完全以他为中心。
“第一页。”林零用意识做出翻页的念头。
【哗——】脑海中现存的五张书页画面自动往回翻动。
“像一本书。”
林零暗忖，看着更早之前就已经过去的书页。
【第一页：教师的诲人不倦。√】
【“…冷灯驱散诡雾，结界隔绝妖魔。幻想造物和冷光魔法成为了高中校园里的必修课。繁华的人类城市之中有魔鬼的信徒隐藏在深处…”】
这是一个教室里授课教师的视角，应该是在讲某篇没听过的科幻作品。
再翻一页。
【第二页：特殊的学生资料。√】
【一只手攥着纸张边缘，拇指位置纸张被按出褶皱。】
【…林零，16岁，雅城冷光高中在读的高一学生。两年前腿部被感染导致残疾，行动不便，只能依靠机械外骨骼行走…】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甚至连主体是谁都不知道的第三视角，这个人正看着一份学生资料。
意外的是这份资料上附着的照片，跟他现在这具身体一模一样。
【第三页：终于抵达的秘密据点。√】
【“我放学后，跟一个只认识了一个星期的大叔，来到了这里。”】
第三页是一个在面包车窗内向外看的视角，浓密白烟一样的暴雨中“城西陵园路”的路牌依稀可见。
前三页标题在他醒来时就已经打了勾，应该是发生在之前的事情。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前面。”引路人说。
林零思考时，不知不觉间已经跟引路人来到了所谓的祷告室里。
空旷大厅被改成了一个教堂的模样，周围跪着一片人，全都穿着黑色的长袍，兜帽下的阴翳遮住大半脸部。
二楼的环形走廊上，一个红袍人手捧封腰缀着银色十字架的书籍，口中祷告声音肃穆：
“世界正被僭越者奴役，那群亵渎暴神的狂徒说，暴神并不存在！”
“荒谬！”
“荒谬！”
五十多人齐声的虔诚回应声，在整个大厅回荡。
紧接着他们从黑袍袖下掏出一把匕首当着林零的面往掌心一划。
“唰！”
几十滩血红了一地！
“这是…大型的地下自残聚会！”林零脑子陷入一瞬的空白。
二楼高台上的红袍主教正摊开双手。
“噗”的一声，诡异的黑气凭空出现在其掌心形成了一颗鬼火弥漫的骷髅！
红袍主教高举凭空创造的骷髅，声音沙哑：“幻想造物并非【造物者】们的特权，只要为暴神献上一切，汝等亦能获得这般伟力！”
地上那五十滩血活了过来，一滴滴殷红血珠连成血线往二楼飞去！
眼前的情况超脱了林零的常识。
视线扫过主教的右手无名指时，他赫然看到了一枚缀着的一颗血红！
“红宝石…戒指？”林零一震，立刻闭眼。
【第五页：主教的红宝石戒指。√】
眼前第五页的倒计时清零，标题末尾被打上了勾。
“幻想造物…冷光魔法…魔鬼的信徒…”
林零猛地回想起之前第一页画面中他误以为是科幻作品的文字片段，再看着周围的黑袍人。
这个世界不正常！
“脑海中这些古怪的书页…算金手指吗？”
现在的处境完全不是被人骗进传销的那种级别，林零只能寄希望于脑海中不同寻常的东西可以用来救命！
这时【唰】的一声响，眼前第五页像之前的第四页一样翻了过去。
新的书页画面出现：
【一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身上血迹斑斑。】
“……”
林零感觉倒在地上那个人身上的衣服有点熟悉……校服？
【“锋利的刀刃穿入了胸膛…”】
【“你已死亡。”】
林零僵住，慢慢将视线上移，而后看到了第六页的标题。
几个血红色的大字，妖艳且诡异：
【终章：林零，既定之死（00：10：00）】
“？”
林零脑子里缓缓发出一个问号。
他依稀记得几秒钟之前的自己想靠古怪书页来救命...
下一秒，标题后面的数字跳了一下。
【…（00：09：59）】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