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稍稍愣了一下。
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借着晦暗的光,周瑾仔细端详江寒声的脸。他确实英俊,皮肤泛着瓷一样的淡白,因为白,乌黑的眉眼更显得深沉。
透过江寒声,周瑾轻而易举就想起蒋诚。
蒋诚跟江寒声的性格完全相反。他张扬、招摇,一刻也闲不住,大二的时候,就领着队伍在校级篮球联赛上拿冠军。
对方球队里还有特别年轻的孩子,头回被这样生猛的打法绝对压制住,赛后觉得窝囊,背过去用球服抹眼泪。
蒋诚下球场,汗湿透了背,还大剌剌地往周瑾身上扑,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笑得满脸孩子气。
他得意扬扬,眉目里有挑衅,跟周瑾说:“小五,看到没有?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周瑾忘不了蒋诚身上的味道,仿佛经阳光晒后才能有的,热烈得灼人。
她很不愿意承认,一想到蒋诚,心尖上就有根针往深里扎。
周瑾的声线不如刚才稳定,她说:“你跟他没什么好比的。”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江寒声张开手,握住周瑾的胳膊,目光貌似一种审视。
隔着睡衣,周瑾觉出他指尖冒着寒气,他的脸就在上方,呼出的气息却热。
很快,他又松开手掌,下移到周瑾的腰,从身后搂住她。
“我知道。”江寒声说,“睡吧。”
他早就知道,在周瑾心里,他从来比不上蒋诚。
但凡是认识周瑾的,都该听说过她追蒋诚追到京州警大的英雄事迹。
那时候蒋诚的兄弟没少调侃周瑾,说她追男朋友的势头像在追凶犯,跟个小老虎一样,咬住人就不松口。
周瑾跟蒋诚甚至订过婚,差一点就到结婚的地步。
差一点。要蒋诚千万种好运气中差那么一点,才能轮上他江寒声。
他本该庆幸了。
……
雨下到第二天清晨还没有停,但雨势小了很多,丝丝缕缕,空气像浮了层淡白色的雾。
周瑾听见开门声,一下从梦里惊醒,起身警觉了大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江寒声的家。
她低头,捂了捂脸,再三反省自己真没有已婚人士的自觉,家里回来个人,周瑾还以为遭贼。
江寒声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两个纸袋,正在玄关处换鞋。
他带了些早餐,还给周瑾买了全套的洗漱用品。江寒声将东西一一归置好,又把空纸袋叠得边角整齐,重新放进玄关的柜子里。
强迫症,轻微洁癖,以及……
节约环保的良好习惯。
江寒声穿着棉质的衬衫长裤,麻灰色衬得他皮肤白皙,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质地冷硬的眼镜,斯文醒目。
“醒了?”
他半靠着墙,看向睡眼惺忪的周瑾,说:“我买了早餐。”
周瑾从床上爬起来,朝他点了一下鼻梁,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戴眼镜啊?”
“恩,工作的时候会戴。”
江寒声单独辟出一块工作区域,桌上有成沓的纸质材料,笔记本屏幕还亮着,显然在出去之前,他还在工作。
周瑾羞愧,完全理解她爸妈为什么那么满意江寒声当女婿。在生活习惯方面,江寒声之于她,就如王者宗师之于废物青铜。
周瑾飞速地收拾好自己,端坐到餐桌前,专心消灭小笼包。
吃饭时,周瑾接到上头的消息,说案情有了新进展,饭吃到一半她就坐不住了,着急忙慌地要赶回局里去。
江寒声拿她没办法,专车接送,因是逆着高峰期的方向,路上没有堵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将周瑾送到了南城分局附近。
她不肯让江寒声送到正门口,一是江寒声的车稍显扎眼,二是让同事看到,她怕扛不住八卦的嘴。
周瑾跟江寒声匆匆打过招呼后,飞一样的溜走了。
江寒声没来得及拿伞,只能遥遥注视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周瑾,他随父亲刚刚搬到栀子巷。父亲在院子口,招呼着工人搬沙发,瞥见巷子里有一行小孩儿,举着七彩的纸风车来回疯跑。
父亲哈哈大笑,指住其中一个扎冲天鬏的小女孩儿,说:“寒声,你别整天闷在屋子里看书,也出来玩一玩。你看这小丫头跑得真快,跟风火轮儿一样!”
江寒声失笑,心情愉悦起来。
这时,江寒声也接到一通电话,对方急切的声音透过屏幕,极其压抑又沉闷地传到江寒声的耳朵里。
他撑起伞,耐心地听,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
周瑾来到重案组,同事于丹在会议室里做会前准备,她过来帮忙,问:“查到死者身份了?”
于丹疲惫地打起哈欠,说:“没有,我昨天通宵一晚上,还在看监控。不过刚接到法医的报告,死者头上的伤是枪伤。”
“枪伤?”
命案不多见,枪伤更不多见。
周瑾疑惑:“不对啊,如果是枪伤,应该很容易就验出来,用得着等一周?”
枪弹致伤的伤口很特殊,况且死者的头颅里很可能还残留着弹头。
于丹神神秘秘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组长也问了相同的问题,法医那边做了比对,你猜是什么枪?”
于丹食指和拇指轻巧一张。
“警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