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边关冷月归无计

大周,崇志五年,冬,辽东。

边关冷月,寒风呼啸,大雪初霁,天地一片雪白。

溶溶的月光洒落,照在松软的雪上,堆积在树梢、野地、土坎的皑皑白雪,看起来像棉花糖一般梦幻纯洁,遮住了这里所有的污秽与血腥。

凌河城外10里,零落的支着几顶军营帐篷,一处破旧开裂的军营帐篷里,满满当当地挤着100来个身着破旧棉甲的大周边军。

他们都蹲在地上,相互依靠着,努力通过身体的抖动和相互抱团来取暖,大部分人眼神中光泽黯淡,不少人眉宇之间还带着天真和稚嫩。

一个棉甲破损的边军,眼神中带着期盼,问道:

“贾什长,什么时候才能平定辽东啊?俺们村的翠花还在等着我回去呢。”

这个瘦削的边军对面,被称为贾什长的贾琛他身材颀长、长相俊逸、气质沉毅,与帐篷里其他人行尸走肉一般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照。

他透过帐篷上缝隙欣赏着外面的雪景,所有所思地道:

“按照历史惯性来说,还有个三五年吧……”

“啊?还要这么久啊!那俺们村的翠花都成十八九岁的老姑娘了。”那个瘦削的边军眼神中带着失落:

“这就是我的三年之约吗?她爹不会让她与我退婚吧!”

对于眼前这个贾什长,他们现在都是深信不疑的。

因为在这天寒地冻的帐篷里,大家都闲得发慌的时候,贾什长就会讲一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励志故事,几天里,大家都听得心潮澎湃,代入感极强。

不知不觉间,大家对他多了许多的尊重、信任。

贾琛拢了拢棉甲的袖子,叹气道:

“不会的,到时候,她大概会被鞑子杀死,当然,也可能是匪兵,或者官兵。”

“怎么会呢?俺们家可在河南,离辽东远着呢!”

“哎,那可能会晚死几个月吧!”

“你,你刚才不是说我们还有两三年就能平定辽东鞑子吗?”

“是的,我说的两三年平定辽东,但不是我们大周平定鞑子,而是鞑子平定我们大周!”

“啊?!”瘦削的边军张大干裂的嘴巴,似乎听到了最不可思议的恐怖故事,可偏偏,这个故事他信任的贾什长说出来的。他顿了顿,争辩道:

“这,这不可能……我们大周有几万万国民,而那辽东鞑子,加起来才几十万人而已……还有,他们留着的那个老鼠尾辫子那么丑,我们大周国民怎么可能愿意留……只要大家吐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它了!”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所有反驳的理由,他认为理由已经充足,帐篷里的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目光灼灼,表示同意。

辽东局势虽然糜烂,可要说鞑子会在几年后平定辽东,甚至占领整个大周,他们都觉得是天荒夜谈。

贾琛站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些许悲悯,不置可否地道:

“是有很多人不服气啊,可把这些不服气的人都杀了,剩下的,便也就服气了……”

这个回答让那瘦削的边军感到慌乱,嘴唇干涩,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反驳。

是啊,如果一直杀,一直杀,却是可能让人顺服,他沉吟片刻,争辩道:

“贾什长,可是你说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难道我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贾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

“本来是没有的,不过现在有了一点机会。”

帐篷里的众人都带着疑惑的眼神,纷纷道:

“什么机会呢?”

贾琛指了指自己,和煦笑道:

“因为我来了!”

言毕,就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走出了这个破败的帐篷,走进了夜间凛冽的寒风之中。

贾什长,贾琛,字润贞,半个月前穿越到了这方世界。

来这方世界之前,他还是那个世界神州龙国保卫局的一名特勤。

贾琛出生于一个传武世家,世代医武传家。八十年代,在当时神州最顶尖的科学家组成的“人体科学学会”研究帮助下,传统武学、医学都取得了极大的突破。

虽然没能如设想的那样制造出特异功能,但是传统武学和传统医学都出现崭新的发展。

贾琛便是这些研究成果的第一批受益人,他从小展现出过人的天赋,18岁便开始在保卫局供职。随后的10年间,他屡次为了龙国利益折冲于大国之间,周旋于小国乱局之中。武道等级也突破至化劲中期。

昨天,他在与异国政府谈判一批民用无人机和人工降雨火箭炮采购事宜途中,遭遇汽车炸弹突袭,他击杀司机、拦下汽车之后便眼前一黑。

那汽车上装的不是一般炸弹,而是云爆弹,不然无法伤到危机感知能力极强又有着极限速度的贾琛。

他本以为人生就此终结,却没有想到,再次醒来之后,又回到了18岁,依然叫贾琛。

经过记忆融合,他已经知道,自己穿越到了红楼世界。

这是那个世界历史上没有的朝代,国号“大周”。大周前承朱明,明朝末代皇帝嘉靖帝沉迷修仙问道,并且喜欢用少女的某些特殊材料炼丹,最终导致不堪侮辱的宫女在其睡梦中把他勒死,即为“壬寅宫变”。

超级黑天鹅事件发生之后,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明很快崩溃内乱。北方蒙古蛮族长驱直入,东南倭寇趁虚攻占金陵、临安等大片疆土,并在东南富庶之地大肆屠杀。

当是时也,神州板荡,百姓流离,十不存一。

内忧外患之际,大周开国之君张天镇挖出其先祖张士诚当年埋藏的大批珍宝、甲胄、兵器,随即于苏州起兵,经过8年奋战,驱除鞑虏,再造华夏,定国号为“大周”,至今已有八十余年矣。

红楼贾家的先祖,荣、宁二国公在雄主起事初期就在金陵尽散家财以为响应,此后一路南征北战,立下不世功勋。

可惜,原主贾琛是二位国公堂兄弟的后代,先祖当年跟着地位显赫的两个国公哥哥进入神京,凭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关系,祖上两代也阔过。

随着老一辈离世,宗族开枝散叶,贾琛这种与荣、宁二府早已出了五服的后代,不能说联系紧密吧,也可以说是基本毫无关系。

原主贾琛年幼失怙,5年前,母亲又因久病无医撒手人寰。

守孝三年之后,原主贾琛为了某个生计,决计学习贾家先祖,报国从军谋取功业。

他听说国公之后在军中故旧很多,于是扛着一袋自己种的土特产小米,去找贾家时任族长贾珍走关系,希望族长顾及同族之情,推荐一个好去处。

族长贾珍满脸欣喜的打开包装精致的布袋,看到里面是小米后登时脸色大变,怒骂贾琛:“什么王八羔子,也敢来消遣老子!”

随后让下人把贾琛扔出了大门,而他在门口等了好久,那袋小米竟然没有扔出来,那可是他10天的口粮。

贾琛原以为此生从军无望,却却万万没想到,他最终还是成功从军。

那天他到募兵点打听一下,就得到了热情招待,得知他自愿从军报国,那两个负责募兵的椽吏笑得合不拢嘴,各种夸他真是个忠君爱国的大好人。

最后贾琛被幸运地分配到辽东当边军,直面建州鞑子,拥有无限的建功立业机会。

他事后才知道,朝廷在神京想要募兵1000人发往辽东卫,2年下来才有不到200人应征,贾琛就是其中一个。

其他发往辽东的兵卒基本都是犯了重罪被流放充军的,他愿意主动入坑,难怪得到了热情招待。

经过两年的沉淀打拼,贾琛已然从一个小兵成长为什长,手下管着两个伍,共10个兵。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作战勇猛,而是因为他足够愣,别人开溜他没溜,加上运气足够好,别人死了他没死。

半个月前,原主贾琛在大雪纷飞之中行军时被千总的惊马踹了一蹄子,随即扑倒在雪地里。再次起来之后,已经是现在的贾琛。

贾琛已经尝试过,自己在那个世界练习的传武等级没有丢,国医技能也都十分纯熟。除此之外,他的记忆力也得到了特别加强,在那个世界看到过的所有书籍、资料,都可以纤毫毕现地呈现在脑海之中。

有这几样“金手指”伴身,现在的贾琛丝毫不慌。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低武世界,即使是当世名将也只不过是膂力过人而已,能拉开两石强弓就算是军中精锐。

以贾琛现在的实力,捏他们就像捏小鸡仔一般,一拳下去,能让那些军中精锐哭好久。

贾琛现在唯一郁闷的是,这个时代没有退伍的概念,只要不死,就得一直服役到死为止。

即使立下战功,升职为百总、把总、千总,这辈子依然要在这辽东战场上与建州鞑子干。

而且户籍也会转为军户,不止自己得老死在战场,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得死在辽东战场。

属于是献完青春还得献子孙。

当然一般情况下,多半不会有机会产生子代。

这特么!就是个天坑!

这样的结果便是——好不容易穿越到了红楼世界,竟然无法与十二钗、十二副钗、十二又副钗的美人们发生点什么!

那荣宁街上娇滴滴的美人们都会走向既定的悲剧。

当然悲剧的也不止他们,红楼原著结尾说是“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进入这方世界才知道,败落的不仅是钟鸣鼎食的贾府,也是整个大周朝啊!

倒在白茫茫大地上的不仅有红楼美人,也有大周两京一十八省的数万万国民啊!

既然来了这方世界,岂能白来一趟?

少不得要掀起几番风雨,以身入局,救一救这凋敝的国民。

咳咳,顺便也救一救,那些个红楼美人。

其实,什么美不美人无所谓,只是看不得那些姑娘家哭哭啼啼的受苦,想给她们一个温暖的港湾罢了……他在心中确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