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空间挪移。
也不知郑屠使了什么法门,韩信眨眼便发现回了人间。
磷火隐隐,夜风呜咽。
二人此时居然不在月亮桥上,而是在淮阳城北乱葬岗旁边。
听着耳边老鸹阴沉的低鸣的环境,韩信紧张的心猛地一下就崩紧了,若是自己猜想的都是错误的,鬼仙郑屠现在就要杀了他呢?
鬼仙啊!
恐怕已经是顶尖大佬了吧?
随手碾死小小的韩信,对郑屠应该不算什么吧?
不过,郑屠从黄月鬼市出来之后,仅仅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便豪爽的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土坟断碑上。
韩信好奇的看了一眼他背上的黑布包裹。
心中猜想着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能让郑屠刚刚清醒就跑了一趟鬼市!
“喝吧!”
郑屠解开腰间的酒囊,自己灌了一大口酒之后,将酒囊丢给了对面的韩信。
韩信恍惚间回忆起了数月之前的那个风雪之夜,郑屠也在在篝火旁这般将一袋酒囊丢给自己的……
断头酒吗?
呵,怕甚!
韩信扒开了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
微微酸涩的辛辣!
与那个雪夜袋中的酒滋味几乎一样……
郑屠目光复杂的看着韩信喝了一口酒,从坐着的墓碑上站起了拍了拍屁股道:“有酒怎么能没故事?”
“韩二郎,我再说一个故事佐酒吧?”
韩信似乎依旧在回味酒水的滋味,郑屠似乎也不太在意自顾自的说道:“这个故事叫‘化龙’,传闻州县一处深潭中,有一条千年蛟龙生存其中,这条蛟龙每年苏醒后会向周围村落,索取村内最年轻最漂亮的女子为供奉,一位游历经此的剑仙听闻之后当即大怒要除去恶蛟,接着,剑仙历经千辛万苦斩杀蛟龙,却发现蛟龙深潭没有发现女子尸骨,却发现了一颗可以将人化作恶蛟的龙珠……”
“就在他大为不解时,当地州县大索剑仙,世家豪强踊跃争先,村民亦纷纷唾弃之。年轻剑仙不解问:为何我除一害,你们非但不感激,反而各个要杀我?州县道:尔以武乱禁,自当捕杀之。世家言:你除了恶蛟,如断我一臂!豪强称:尔杀得蛟龙,定得了宝物!村民说:你除一小害,却生一大害,苛政徭役却猛于恶蛟……”
“剑仙被围攻而不敌,绝望之下吞了龙珠,化作一条新的恶蛟,重归于州县的深潭!”
韩信默默听着郑屠在乱葬岗上讲完这个小故事,慢慢品味郑屠想要通过故事告诉他的一些提示……
郑屠似乎非常喜欢这种‘反转’故事,他的故事中正义者就未必有结果,而正义者也未必恒定是正义的。
上一次,郑屠说的人面熊的故事,隐喻猎户得到了邪法传承后,没有守住本心最后堕化为和‘人面熊’一样的邪修了。
这个故事,剑仙是主人公,一出来便斩妖伏魔,恶蛟看似是妥妥的反派。
可是恶蛟被斩杀了之后,正义剑仙的却要被围攻。
官府忌惮他掌握武力,炫耀武力是暗图不轨;世家早已视恶蛟为爪牙,自然要杀剑仙而立威;当地豪强贪婪又短视,无胆去除蛟却有胆杀人;本地的百姓底层最为愁苦,不杀恶蛟就不用赋税徭役,蛟龙一除徭役比蛟龙还恶。
“还真是一个做了好事,却处处不得好的故事……”
韩信将酒囊中的酒水喝光了,站起身拔出了汉剑对郑屠道。
“想好了吗?”
郑屠说完故事之后,便心不在焉起来。
待韩信拔出了八面汉剑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当日若不是韩信以剑刺死了黑熊,郑屠的这次转世怕是又要失败。
“唉!”
郑屠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该走了,下次别好奇……”
韩信浑身因为酒水的刺激正散发着隐隐的暖意,郑屠却似乎也没了将韩信杀死在乱葬岗的兴致,背着黑色的包袱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而涌动的苍白雾气之中隐隐传来远处的豪迈歌声:“大梦方觉晓,人生几度秋凉。神仙不知人生几多愁,却只道这天凉好个秋……好个秋!”
韩信见状也呆愣了一下,手中握剑一时茫然无措。
他……放过我了?
“请我喝了一袋酒,说了一个故事走了?”
韩信脑袋有些晕,不知道郑屠为何?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韩信丢下手中酒囊,站在了断碑上大喊,韩信心中也隐隐猜到,郑屠是要离开淮阳,下次再见不知何时?
“哈哈,相逢你我便是有缘……老夫曾是郑屠,现在该叫范增!”
韩信的脑中猛地回想起,郑屠好像从来都不姓郑!
据说,他自从来自郑国,大家才称呼他‘郑屠’,而‘郑屠’好像一直姓‘范’,韩家祠叫的多了就人人以为郑屠姓‘郑’了……
“范增,范增!”
……
待范增从韩信的面前消失后,他抬手按压在自己眉心之间,口中呢喃道:“韩信,韩信……这个人的名字居然会激起天地间神道法网封锁我的念头,看来他是我转世之前,推演出的重要人物之一了!”
原来,在郑屠的识海中,也闪过与韩信一样的神道金光,一枚枚快速诞生的灵性念头,都被浓郁的金光封锁沉寂。
“呵,天庭的手段真厉害,虽然我已经兵解转世了,但之前也是一位雷劫鬼仙啊,居然一点念头都逃不过他们的封锁!”范增自嘲道:“看来这是圣人留下的手段了,幸好这群家伙也无法直接锁定我,只是我预留的作弊手段无法用了!”
范增打开了黑布木盒,里面承载着一枚菱形晶体。
这是一枚鬼仙“念头”,与普通凡人泡沫般念头不同,里面有一个念头小世界。
正所谓,鬼仙一念世界生。
不过,这枚唯美的念头,暴露在外后正不断快速崩解。
“这枚念头不能随意动用,必须在关键大事上借它推演。”范增暗道:“韩信,你还有一劫,若是你能活下来,那应该也是大劫中的关键人物啊!”
……
韩信等了一刻钟,周围薄雾未消散。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天了?
郑屠,哦,范增的事了结了,现在要考虑鬼狐的事了!
韩信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黄纸符,上面这些凤飞龙舞的朱砂字便是符箓?
刚才,在鬼市中,韩信也没有仔细看,现在才有空仔细看这符篆,似乎除了手感有点像是冰凉铁片,这符纸的模样和普通的黄纸也没有太大区别啊?
“哦,对了,还有《龙鳞决》……”
韩信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薄薄的黄绢帛。
从九幽押当的售价来看,以及范增表现出的态度,这本功法绝对有一个大坑……
看?不看?
韩信犹豫了好久后,又将黄绢帛塞回去。
“算了,功法不是一天就练成的,现在看了反而霍乱了我的心智!”
虽然还不知几更天,但摸黑朝城墙走吧!
就在韩信从墓碑上跳下来,准备凭借夜视朝城墙摸去时。
“嘤嘤嘤!”
一道狭窄的黄土路蜿蜒向前,韩信踏碎薄雾后走上了黄土路,可是待韩信走了一段路之后,却发现路边蹲着个人影,穿着一身灰布破袍蹲着嘤嘤哭泣。
韩信从身后看不清人脸,看着消瘦身形背影好似老太婆,听声音好似年轻娇艳的女子。
忽的,灰袍‘人影’转过头,露出了一张狭长碧眼的灰毛狐脸,狐狸两腮的白毛上不知涂抹了什么,红彤彤的两个大大的圆形腮红在白毛鬃毛上格外显眼,披着灰布破袍的瘦小狐狸身躯也踮着脚努力的站直了,然后做作的捏着嗓子问了一句:“后生,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