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赏菊会非赏菊也

金黄稻穗映晴空,秋池结蒂并芙蓉。交杯对饮琼浆液,江水泛对浴鸳鸯。

是个好季节。

邕州城府衙正厅里,上座的大人神情淡然,流畅熟练的处理批注着军政事务,下首一位身材健硕的武将却好像坐立不安。

大人眉眼不抬,没有开口。

武将最后自己忍不住开口去问:“大人,听赤霄说,您要给末将娶妻?”

正是真刚。

上座的李大都督这才抬眼看他,见他略有羞涩,好笑道:“不是你想成亲了么?”

真刚微瞪眼,随即想到上赤霄捣的鬼,连忙收了神情,只好气馁说:“想是想,但是没有对象啊……”

回头再收拾赤霄,竟然在大人面前给他上眼药水!

李元聃一心两用,说:“你要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那不然回府让崔郎君办一场赏菊会,邀请邕州城里官家适龄女郎前来赴宴,帮你们相看一下?”

真刚真瞪大眼,惊呆了,半晌才道:“大人,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李元聃疑惑的嗯了一声。

真刚搓搓手,说:“就,就找个寻常人家的女郎就好,娇滴滴的官家女郎,末将配不上啊……”

李元聃笑道:“怎么说你也是大唐从五品骑都尉,莫要妄自菲薄。”

真刚挠了挠头,可是他总还是觉得自己是粗人,就是当年刚入伍,到大人手下的一个大头兵。

李元聃也不勉强他,又道:“你若实在不喜官家女郎,便找薛羽帮忙寻媒婆子打听一下寻常人家的未婚女郎。”

真刚扭捏了一会儿,才说:“那,那就有劳崔郎君了……”

李元聃笑了笑,真刚呆坐了一会儿,自己退下了。

重阳佳节,李大都督终于又休沐在府。

今日是李大都督的新婚夫君崔玉衡举办的第一次聚会,赏菊会。

因为私下收到了风声,大都督要给手下的将军都尉们相看女郎。

于是各府都带上了自家适龄的幼女,庶女,少有带嫡出女郎的。

崔玉衡给李元聃过参会名单时,有些郁闷,这带幼女庶女参加他举办的赏菊会,颇有种打脸的意味。

李元聃笑了笑,不甚在意,说:“崔郎要相信赤霄真刚他们,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后宅女子的小心思瞒不过他们的,不拘幼女庶女,若看上了,定是好的。”

崔玉衡将信将疑,便将那边郁闷抛到一边。

十日前,李元聃一句话,叫崔玉衡近日来忙得脚不沾地,又是名单整理,又是菊花收集养护,又是大宴……

他从未做过,郡主在床上和他提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的就什么都答应了,待清晨醒过来,才觉得两眼一抹黑。

自然也有带嫡长女赴宴的,例如黄长史夫人。

李元聃远远瞧见,黄长史的夫人面嫰,身边的女郎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不由得问一旁已年逾四十的黄长史:“黄长史家大女郎看着还未及笄?”

黄长史略略羞赧一笑,说:“某岁长才娶了妻,长女十五,幼子年方十岁。”

李元聃笑了笑。

其他一些官员见到大都督与黄长史相谈甚欢,再看那厮带了嫡长女前来,不由得有些后悔听了家中夫人的话,说什么又不是大都督娶妻,相看的只是下属,不值得带上嫡长女郎等等。

再看看李元聃身边站着的几位将军,各个气宇轩昂,身姿挺拔,正直清秀,举止大方,言谈有礼。

不少大人已开始痛心疾首。

不过,这场赏菊会李元聃不是主办,也不是主角,所以呆了一会儿,就到花园找崔玉衡了。

李元聃的到来,惹得不少女郎惊呼,有些胆小的颤颤巍巍的问一旁的侍女:“那就是大都督吗?”

有些胆子大些的女郎,已经忍不住捧着胸口偷看这位大唐第一女将军了。

那些对崔玉衡绝色所惊艳迷恋的女郎,在这一刻便立马断了心思。

那是她们能肖想的郎君么?

崔玉衡小声对李元聃说:“郡主,您一来,女郎们都没心思赏菊秀才艺了……”

李元聃失笑,说:“某这不是怕你不自在么?要不某回前院了。”

崔玉衡连忙拉住李元聃的衣袖,说:“别,郡主别走,某还没和这么多女郎夫人待在一起过,有些害怕。”

李元聃安抚的拍了拍崔玉衡的手背,大大方方的坐在上首,给崔玉衡撑腰压场。

女郎们的才艺有弹琴吹笛的,也有赋诗作画的。

前者在隔墙的男宴也基本能听得清,赋诗作画么,女宴这边评完,也会拿去男宴展示过眼,然而并不会参与评分。

然而,从始至终,这次赏菊会的主角,也就是赤霄真刚他们,并没有出现在女宴这边过脸。

夫人女郎们自然也没有目睹那些未婚将军校尉的模样。

回府后,只有各府参加男宴这边的大人见过待婚配的主角,那叫一个赞不绝口,甚至觉得嫁自家嫡长女郎都十分愿意。

而赤霄他们自有自己查探女郎们性情样貌的办法。

在李元聃看来,赤霄他们又不是她的侍卫奴仆,各个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军,哪能没点手段能耐。

她又不限制他们用手段,自然是各凭本事了。

又不会闹出什么乱子,这一点她还是很相信自己下属的品行的。

所以,佩兰可忙坏了,前脚赤霄将军前来嘱托,后脚真刚都尉过来托付,又有什么梁副尉高校尉寻过来,都是请她帮忙留意观察宴会中的女郎们。

佩兰只好将薛羽罄月都拉下水,一一分配任务,务必初步探查到所有女郎。

李元聃也不管,崔玉衡也是事后才知晓,登时目瞪口呆,随后长舒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

李元聃笑问崔玉衡:“崔郎怎么了?”

崔玉衡说:“会后没有一家前来打听的,某还以为办砸了……”

李元聃笑道:“怎么会?赏菊会崔郎办得极好。”

崔玉衡也不管是不是真的好,反正郡主说好了,他便觉得高兴,甚至忘形得一边洗浴一边哼曲儿。

洗浴完,崔玉衡特地穿上一套淡紫色宽袍大袖的斜襟衫,乌发半束半披散,耳边还簪了一朵绛紫菊,衬得整个人艳而不俗。

李元聃抬眸看到此景,握着书卷的手指紧了紧,放下书卷,面上淡笑的招了招手。

崔玉衡看到李元聃的反应,心里有些忐忑,难道郡主不喜欢他这样的打扮?

李元聃将人拉到一旁坐下,侧身支着脑袋上下打量着,看着崔玉衡脸颊慢慢泛起红云,这才勾起他的一缕乌发嗅了嗅。

“果然是秋菊香。”李元聃道。

崔玉衡被看得心跳七上八下,一点也不安稳,又听到李元聃如此说,便问:“郡主是不喜秋菊么?”

李元聃摇头:“崔郎用秋菊,某便喜秋菊香。”

崔玉衡面上更红了,手指揉着袖摆,有些不知所措,道:“那郡主自己喜欢什么?”

李元聃笑了笑,没回答他的话,只道:“人美如玉,花艳如霞,人比花绝花自羞。”

崔玉衡眸光中水波荡漾,问道:“那郡主可还喜欢?”

李元聃摸了摸崔玉衡的脸颊,将人压到身下,衣袍铺散,像极了一朵淡紫秋菊。

“崔郎实乃某心头所好也……”

霜欺露染幽魂荡,月下纤枝乱秋风。

犹恋黄花雨后香,冰肌玉骨醉芳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