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下，俩隔辈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巩润仙率先开口问：“他走了，赵羊来怎么办？他提过没有？”
说完又叹息了一声，嘴里喃喃道：“赵羊来这娃儿可怜，不过脑子却是非常聪明的。”
赵万林没说什么，仔细琢磨了几秒，然后就知道她的用意。
不过他并未直接说出来，很严肃地回答道：“他说了赵羊来，让我帮他照顾他。”
略一停顿，又道：“其实打狼的时候，是他救了我，否则被咬的人可能就是我，总之他救了我一命，我帮他照顾赵羊来也是应该的。”
“那你怎么照顾他？”巩润仙有点儿较真地问。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赵万林很保守地回答了她。
巩润仙听了便不再追问，有些事儿想起来是很美的，可实际上....偏离了现实就是不行的。
淡淡地叹了一声，然后扭头朝窑子里走去了，走到赵继茂跟前，看了他一眼，抓住他的手腕仔细地把了把脉，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就放下了手，走出窑子。
这时赵万林慢慢跟了过来，巩润仙立刻开口问：“这事儿你给赵羊来说了没有？”
“还没有。”赵万林道。
“你去，给他说了吧。”巩润仙推了推赵万林，严肃地道：“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该经历点挫折了。”
“好，我这就去给他说。”赵万林干脆地回答道，实际上，他心里其实是很不舍的。
赵羊来虽然已经成年了，可要说他没经历过挫折，就一点都不合逻辑了。
无论如何，赵万林还是抬腿走了过去。
远远的，赵羊来察觉到脚步声，就立刻站了起来，手里还攥着细面馍，半天一口都没啃。
与此同时，见着了赵万林像幽灵一样朝自己走了过来，赵亚军就吓得慌了神，立刻将剩余的馒头送进了嘴里，简单咀嚼了两下就硬往肚子里浑咽去。
他知道这些好吃的细面馒头都是送给巩润仙的，虽然自己吃一两个看不出来，可直接被逮到“吃”的现场就不太好了。
结果咽了好几次都噎住没能咽的下去。
一半在嘴里，一半还塞在喉咙里，眨眼间，赵亚军就给噎住了，脸涨得通红。
情急之下，他赶紧用拳头猛捶自己的胸脯，一边难受的直跳脚。
赵羊来好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赵亚军也不装了，大声喊道：“水，啊水，水！”
急的不得了的样子。
赵羊来很快就知道他被馍噎住了，可是这时候怎么能喝水呢？
馍一沾水就会发胀，然后就噎的更瓷实了，就算是拿了捅炕棍都捅不开。
情急之下，赵羊来就直接走过去，用拳头猛力帮他捶背。
这时赵万林也急了，当他看到赵羊来手里的馒头时，就知道赵亚军这家伙偷吃了馒头，怕自己看到，一着急就浑咽了。
就这样，几个人连拍带捶，有那么一下，赵亚军喉咙里‘咕咚’了一声，终于把拤住的馒头咽了下去，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一屁股坐倒在杂草地上，半天没缓过神来。
看到赵亚军那副囧样儿，赵万林就忍不住想笑，还想大声地数落他几句，可是时机不对，他仍然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严肃。
看了一眼便没再管，直接走到赵羊来跟前，未开言，就先伸出胳膊十分友好地搂在了他的肩膀上。
此时赵羊来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肩膀不由地发起了抖来，赵万林也不好立刻就说出口，只是象征性把他搂的更紧一些。
赵亚军很快就喘过了气，精神也一点点上来了，见赵万林莫名地搂起了赵羊来，就很好奇。
看了几秒，然后就本能地站起身，然后就朝着赵继茂睡的窑子里走去了。
来到窑门口，扫了一眼，发现赵继茂的躺姿变了，背上掂着的被子已经不见，脑袋上也没枕东西，直接贴着炕席，脸色苍白的就像擦了面粉一样。
然而仅隔了一天，他的腮帮子就出奇的瘦削，几乎凹了进去，坚硬的牙齿都从嘴唇的皮肤上顶出了牙印儿，嘴也有些歪斜，眼睛安详地闭合着。
在煤油灯光的照耀下，整个人有种形容不出来的恐怖。
赵亚军都没敢开口喊他一声，一走进去就立刻飞跳跑出，然后脚下一发力就直接溜到了赵万林的屁股后面去了。
象征性扶着他的锭子战战兢兢地问：“四达，我赵叔是不是殁死咧？”
赵万林一听，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没料想到自己难以开口的话，竟给自己这傻侄子随口说了出来。
不过既然说出来了就省的自己为难，他顺嘴就道：“是的，你赵叔刚刚殁的。”
赵羊来一听，身子猛地软了一下，险些就像一堵墙一样倒塌，赵万林立刻伸手将他扶起，开口安慰道：
“赵羊来，你别难过，你达刚刚跟我交代了一些事，我也答应了他。”
微微一顿，又立刻道：“你放心，以后你没事干就跟着我一起打猎，还有赵亚军，你俩年纪应该也相差不大，只要你肯学打猎，我会好好教你的，学会了打猎，比你放羊强的多。”
赵羊来听后弱弱地点了点头，在赵万林的搀扶下，才稳住了脚跟。
原地，呆呆地站了片刻，忽地想到了什么，对赵万林道：“万林哥，你松开手，让我去看我达一眼吧。”
“嗯，好，你......去吧。”说着，赵万林慢慢松开了手，赵羊来立刻就往东窑子里走去了。
走一步晃两晃，看似快要跌倒，其实很稳，也许是因为几十年如一日，已经习惯了这种惊险的步伐。
赵万林和赵亚军叔侄俩立刻跟了上去。
“你慢点儿。”生怕他摔倒，赵亚军立刻喊道。
赵羊来没有吭声，来到窑子，站在赵继茂跟前，观察什么似的，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功夫，也没有伸手去触摸什么，也没有哭，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这一幕看的赵万林都有些呆。
他正愁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赵羊来忽然转过身，对赵万林道：“万林哥，你能帮我一下吗？”
“咋，咋咧？”赵万林一时竟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赵羊来走到赵继茂跟前，抓着他的已经僵硬了的胳膊时，他这才明白了过来。
“不，不用背。”赵万林立刻道：“我去找辆架子车驮就可以了。”
“没事儿，你帮我扶起就可以了。”赵羊来仍然坚持要背。
赵万林忙又问：“你要背哪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