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转到十二年前。
有一种被发射到宇宙的感觉。一张张面孔一个个记忆黑不溜秋地向我扑来。
我被送到了第四研究所,或者叫四区。
四区被分成了两部分,应该说是被一条河隔成了两半。
我所在的这一半,在河的东岸,是第四研究所即基因研究所所在地。
河的另一边,那里,在河的入海口,看得到大轮船。我终于见到了靠近我熟悉的世界的地方,看到了回归的希望。
这条河没有人防守监视。可却是过不去的。
河上只有一座吊桥,桥座在河对岸。那里还有几艘小艇。
对岸的吊桥和小艇那里见不到人的踪迹。
河里有一种可怕的动物,像大老鼠,会游动。平时看不见,忽然就会冒出来。关键是会吃人,它们会把人吃得干干净净。
游过去是绝无可能的。
我在这里学习和参与基因研究。我的第一位导师叫雷果.波格尔,贝诺尔生命科学奖得主。
我学到了一些基因方面的知识,尤其是人体转基因。基因学我原来涉猎很少。我的专业是干细胞。
在这里,人们把人的基因输入给动物,造成了许多怪异。比如我的同事百合的美女嘴唇竟然出现在兔子的脸上,许多人的内脏进入了动物体内。我的超级嗅觉让我能闻到小动物体内的人,而且是熟人。那个感觉太可怕了。
在这里,我见到了几个跟二区我认识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称之为大波,昂语double的意思。
到那里几天后,我忽然受到了所有人的敌视。人们知道了在二区发生的事件。显然有人在传播我背叛了我的同伴们甚至杀害了一个好人的谣言。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忽然又变得对我友好了。
不光是友好,甚至把我看成了最好的朋友。
感觉有人在暗地里操纵着一切,或者说操纵着民意。
这里有酒吧街,还有一个啤酒花园。
啤酒花园里一个坡上的树丛,成了我的基地。
许多人到这个花园里来,给我讲他们的经历,故事。
在河边,我见到了二区时我最初的朋友克里斯。可是,在雷电交加之际,我发现他不是那个克里斯,他也是一个“大波”。
他的语言举止让我悟出:他居然是跟我一起在牛德兰首都奥曼开会的同胞黄海浪。
黄海浪在这个区里最神秘的一个海底研究室工作。他和他的师父、师姐研究的是全人体转基因。这就是把我们大家全都变成另一个人的那种超级技术。
一个夜晚,河边忽然灯火通明,许多汽车、许多士兵出现在河边。原因是,一大批人疯狂地跑到了河里去。这些人瞬间被那种长得像大老鼠的鱼啃得尸骨无存。
就在那个灯火通明的晚上,我重新遇到了娜拉和若雪,我之前在二区即细胞滩共度光阴的最好的朋友。
啤酒花园里变得更热闹了。大家对这里的种种诡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对这条阴阳相隔的河,大家一致同意命名为基因河。
对河里那种可怕的吃人的鱼,人们对称之为鱼鼠还是鼠鱼争执不下。有人认为这种动物是天然生成的,可能跟大量排入河里的丰富多样的动物基因有关,尤其是老鼠基因。有人认为可能是人为培育和养殖的,用作天然的屏障,或者叫自然的士兵,以防止人们自主渡河。
对于全人体转基因,大家的讨论更激烈。
一位叫维克多的老人跳到桌上,陈述了他和他的师兄弟们的经历。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在我的树丛里单独跟我讲过一些。
维克多竟然已年过140,他的师弟尼诺也差不多是这个年龄。当初他们到这个岛上来,发明了全人体转基因技术,首先是用于自身。他的师兄师姐们都死了,有的正是死于全人体转基因的试验过程。而他和他的师弟尼诺活了下来。期间,他们研发成功了正转和倒转人体基因的技术,而这正是他们得以长寿的关键所在。
大家还讨论了过河以求回归人世的问题。一位女士说,她的师兄师姐们当年曾经沿着河边上山寻找渡河的可能性。结果他们都死了。
沿河边往上走也是一条绝路。那里有一种长得像带鱼的蛇。
我被转到了另一个神秘的实验室。那里只有一个研究者,叫马里奥.史密斯,同样是贝诺尔生命科学奖得主。
他研究的是古人类基因与现代人基因的结合。主要的研究目标是找出只针对某一个族群的密码子,从而适配于各种病毒和综合性生物攻击体。而那些病毒和综合生物体对其它基因即其它族群完全不发生作用。
事情终于清楚了,这里集中研究的是一种适合于所谓H35的族群基因的针对性技术。到生命岛上后我经常见到标着H35的小瓶子。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得知,这个H35正是秦唐人的综合基因。
这个马里奥对秦唐人有一种很深的仇恨。
后来他自己的陈述让我知道,那是一种爱恨交加的感情。
马里奥锁在橱里的一个瓶子,里面装着的是他的妻子,至少是他妻子身体里来的,可以说他妻子被他装在了瓶子里。
他的妻子是秦人。当年,她出轨了,被马里奥撞破并杀死。但马里奥深爱着她。
马里奥到这里来,是因为有人许诺他,到了这里,可以克隆出他的妻子来。
我和海浪、娜拉、若雪都认为,这个马里奥是个危害极大的人,尤其对秦唐民族而言。我们决定,在逃离这个鬼地方之前,要杀死他。
我们四个秦人开始沿河岸而上,去探索渡河的可能性。
在河的上游,一个美丽的湖边,我们几乎丧生于密集的带鱼蛇的攻击之下。但我们在那里找到了一条破旧的小船。
在那个湖边的崖壁上,我们又见到了D2O1V2那六个字符,跟我和娜拉在二区海湾里崖壁上见到的是一样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我们开始了渡河计划的实施。
在上山前,我们念诵了共同拟就的誓言:赴汤蹈火,制止犯罪,粉身碎骨,拯救人类。
我们四个人再次到了上游湖边,我们划着小船向湖对岸而去。
由于带鱼蛇的攻击,我们的小船在即将到达对岸时翻了,散架了。我们被冲往下游。
我和若雪逃到了岸上。在士兵们的搜索中滑到了深深的山洞里。经过艰难的跋涉,我们在一个女子桑拿浴室里逃出了地下世界。
这里,即四区的西岸,是一座城市。
海边有许多穿着浅绿军装的士兵守卫。到处有士兵和警察在搜索。
我们到了一家大酒店门口。跟一群人一起上了一辆大巴。
大巴开到了一艘邮轮前。
我们跟着大家上船,通过士兵们的层层检查。
在我们即将暴露的时候,一位小姐救了我们。
她竟然是娜拉。
还有一个竟然:娜拉竟然成了公主。
原来,她逃到西岸后,在即将被绿衣军人抓住之际,被一位老将军救了下来,并带到了船上。
老将军是斯堪纳王国国王的父亲,他是来寻找失踪的孙女杰妮弗公主的。
娜拉被老将军认定就是杰妮弗。而且,经验证,娜拉的基因跟杰妮弗公主完全一样。
我们终于有希望逃往生天了。老将军同意娜拉或杰妮弗带着她的伙伴们一起离开这里。
在邮轮上,我们遇到了黄海浪。他是被冲到基因河的入海口那里,爬上了一艘游艇逃到这里来的。
可是,就在我们即将成功逃离的前夜,我们亲眼见到老将军和他的女管家被一帮绿衣军人扔到了海里。
我们又开始了逃亡的征途。
我们再次混进一辆大巴,被送回了大酒店。
可是我们都身无分文。饿得要死。
我们走到大酒店后面的树林里,走到一个大教堂。
在这个大教堂里,竟然设有一个赌场。
在这个赌场里,我们见到几个人在搓麻将。
搓麻将的人里面,有两个是我们的熟人:二区区长阿尔贝特和四区区长施图姆。
我们都惊呆了。
这两个人好像就是坐在这里等着我们送上门来自投罗网的。
可是他们却似乎并不认识我们。
出了大教堂,我们走到树林旁的一个酒吧餐厅。在那里,我见到了我知道在四区,可是我到四区后怎么也找不到的秦人空姐艾晚亭,或者叫玛丽亚娜。
艾晚亭认出了若雪,她说若雪之前来这个酒吧餐厅时,把钱包遗忘在了那里。
莫名其妙之中,我们又有钱了。而且跟艾晚亭重逢,又多了一重逃生的希望。
回到大酒店,门口的游客见到我们就围了上来。他们称若雪为安妮.安徒青。原来若雪是被输入了大歌星兼大童话家后代的安妮.安徒青的基因。
在酒店住下后的第二天,酒店里热闹非凡。在二层举办两场拍卖会。
我们进入了这两个拍卖厅。
一个拍卖厅里拍卖的是克隆出来的人。
另一个拍卖厅里拍卖的是被全人体转基因的人。
这也太惊人,太可怕了。这样的拍卖会搞乱世界。我们又见证了一个天大的罪恶。
之后,我们决定一边寻找出逃的路径,一边寻找制造克隆人和全人体转基因人的地方。
我们找了很久,最终在大酒店后面发现了一个神秘的大院落。
那里一边的楼里住着的是克隆出来的人,另一边的楼里住着的是被全人体转基因出来的人。
我们走进了中间那个门。
在那里,我们再次遇见了二区区长阿尔贝特和四区区长施图姆。
我们见怪不怪了。
可是,这回是真正的阿尔贝特和真的施图姆。
我们被捆绑起来,送上了汽车。汽车沉入了地下,盘旋上山。
我们被送到了那个“半山”,即把尸体和活人弹射到海里喂鲨鱼的山腰处。
我听到海浪、娜拉、若雪的叫声。
可是我没有被弹射出去,而是被送回了第四研究所,即基因河东岸的医院里。
在这里,我再次受到了普遍的仇视,受到了多次几乎致命的攻击。也许这里的同事们都正义地认为,是我出卖了我的同伴们。
我见到了海浪的师姐木兰。她在喝了区长施图姆的一杯“饮料”后失明了,腿也瘸了。
我回到了马里奥的实验室里。
马里奥疯了。他自己走进了基因河里。我跑到河边时,只见到他被鼠鱼咬剩的头骨。他的牙床里紧紧咬着一个破碎的玻璃瓶。那个曾经装着他的秦人妻子的基因血液的瓶子。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又出现了。
于是大家都在说,我要离开那里了。
在离开那里之前,我收到了好几个人送给我的笔记本。一个笔记本是木兰姐给的,另一本来自高龄维克多的师弟尼诺,另外两本来自我的两位导师,雷果和马里奥。
这些笔记本都是用那种特殊的密码写的,即写下D2O1V2那六个字符同样的密码。
这个密码的组成方式我已经想通了。在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告诉我这个研究院所在地叫生命岛时,我想了出来,那六个字符正是“生命岛”的意思。字母是一个词的起首字母,后面跟着的数字意思是这个字母后面跟着的字母的数量。那六个字符是由盎语、皋卢语和秦语构成的。
我得到的四个笔记本正是用这样的密码写成的。
我虽然无法解读,但我知道,这四个笔记本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资料,是这里的先人顶级科研的成果。
他们把这些笔记本交给我,是因为他们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他们显然认为,我即将离开这里,甚至有希望离开这个罪恶的生命岛,于是我有可能向世界揭露这里的巨大罪恶,同时,我会有可能用这里的顶级技术去拯救世界,拯救人类,拯救即将被这里的巨大罪恶攻击和毁灭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