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元年,除夕。
辰时,贾家祠堂大门洞开,外面陆续聚集了,许多京中八房男女老少。
或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什么;
或是呼朋引伴,大声说笑,引得人人侧目。
自宁荣二公起,贾家便到了神京,如今繁衍了近六十载。
族中人丁众多,贫富不均,有得志者,亦有失落之人。
阖族之众,众生百态,有锦衣玉服者,亦有衣衫褴褛之人。
但在除夕之日,皆是汇集于此,冒着寒风等候着什么。
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身份。
那就是宁荣二公之后,金陵贾氏族人!
今天,不论贫富,老幼,只分嫡支,尊长!
宁公为长,除夕祭祖,贾玳自然是主祭之人,这无可辩驳。
只是,邢姨奶奶,不过一没过正门的小妾,玩物罢了,安能领袖贾族群雌?
若不是忌惮祠堂门口,持刀枪剑戟的兵丁虎视眈眈,贾族中年岁较高者,或者自认为是读书人的,就差点跳起来骂娘了!
竖子!
岂有姨娘进祠堂祭奠先祖者?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教族人,如何在神京百姓面前,抬头挺胸做人?!
真真笑死个人了!
只是,贾玳丝毫不为所动,一力坚持,扶正邢姨奶奶,乃是贾代化的遗命,为人孙者,不可违背,更不能不孝!
对比,贾母亦是无奈,却是不想和贾玳撕破脸,
但,贾家的媳妇还看着呢,她又不想轻易妥协!
心道:这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怎么软硬皆不吃呢?!
两方人马势均力敌,就此僵持。
先前,老二媳妇搞出“衔玉而诞”荒唐事,自己费了好大人情,亲自上门说动四王八公出力,
好容易才压下,连自己都被喊去宫里,遭皇后娘娘训斥,管家不力。
倘若因祭祖之事再闹到御前,怕是泰康帝会借此新账旧账一起算,贾家顷刻之间便遭了覆灭之灾。
邢姨奶奶不可以上金陵贾家族谱,更不可以出现在宗祠,这是她的底线!
为此,贾母宁可不参与这次除夕祭祖。
除了薛氏左右为难,贾家所有媳妇皆表示不参与祭祖,誓与贾母同进退!
非教这庶子,知道女人家的厉害,可不是任他男人家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的!
她们也是有脾气,有底线的!
和小妾同堂?
哼哼!
这是瞧不起谁呢!
她们乃是贾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丢不起这个人!
只是,她们家的男人皆是依附宁荣二府生存,可不敢像她们这般,坚决支持贾母。
而是泾渭分明,原地化作了两派,于祠堂大门外就此舌斗,现在已是吵的不可开交,谁都不肯相让。
业已戌时正刻,两拨人依旧没吵出个结果。
神京别的豪门大族,早就一套繁琐的祭祖流程走完,聚在一处开始吃席,听曲,好不热闹快活!
宁庆堂,灯火通明。
贾玳高坐主位之上,地下左右两侧,以贾敬、贾赦为首,坐着宁荣二府一干近支男丁。
气氛凝重!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静静等待着什么。
“玳哥儿,老太太……”
众人纷纷侧头看去,却是贾琏,他两头跑着给贾母和贾玳传话。
谁教贾琏先时拿了贾玳的好处,又是荣国府未来的袭爵人呢?
这跑腿的活计,贾琏非常擅长,也很适合他的身份!
归宁庄那日,贾玳只是略施小计,贾琏便上钩了。
执掌宁国府后,贾玳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那日,兄弟俩撇开赖升一合计,由贾玳垫资,帮贾琏在宁荣后街,买一所三进小宅,安置秋桐和嫣红二人。
贾琏拿了好处,自然得帮贾玳干活。
他不仅把贾母的底牌泄了个干净,还主动帮着贾玳,在里边劝说贾母。
真是个拿钱干活的诚信小君子,贾母的好贤孙!
贾琏扶着老腰,大冬天里额头直冒热汗,上气不接下气,偷偷对贾玳使了个眼色,放心,办妥了!
贾玳心领神会!
其实,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像他们这样的豪门大户,是没有平妻和兼祧之说的。
贾玳不想背负骂名,开这个头,便拿祭祖之事为难贾母妥协。
难得穿越红楼世界,若是不能给林黛玉和薛宝钗一个名分,贾玳岂能甘心!
只是,他业已定亲,还是贾代化亲自做主,定下金陵王家嫡女。
贾玳若是敢说个不字,
大魏的礼法,绕不过他!
可,让林黛玉和薛宝钗做小?
怕是不妥!
于是,平妻和兼祧,这等荒野蛮族以及小门小户惯用的法子,便出现在了贾玳的脑海!
甭管黑猫白猫,能解决问题,它就是好猫!
“快说,老太太怎么了?”
主位上端坐着的贾玳还没动静,地下的贾政,却是率先跳了出来,一脸惶急问贾琏。
不怪他如此。
实在是,刚经过荣禧堂内夺嫡之事的险恶。
他没想到,贾赦竟如此狠心,丝毫不念几十年的兄弟之情,要将他一家赶出荣国府,还想坏了大姑娘的前程!
进宫伺候泰康帝,有什么不好?
说什么,大姑娘将来有造化,便是做了贵妃,又能怎样,也不过是皇家的小妾!
什么意思?
多少人想进皇宫,求而不得呢!
再者,小妾有资格和贵妃相提并论吗?!
贵妃,那可是君!
懂吗?
是君!
出门在外,代表着大魏皇家!
哼!
大哥就是嫉妒,自己生了个好女儿!
只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若是贾母今天被贾玳气出了个好歹来。
贾赦定会趁机发动。
分家别过!
自己就住不了荣国府,大姑娘也借不了宁、荣二府的势,进得皇宫伺候太上皇!
一切辛苦,图谋便白费了,不由得贾政上头。
“放……”
陡然被拉贾政胳膊,贾琏唬了一跳,待看清面前之人,“肆”字瞬间被他咽了下去,回道:
“老爷,老太太好的很!”
贾赦夺权失败后,当日夜里,贾政一家便悄咪咪,搬进了贾母刚腾退出来的荣禧堂。
把荣国府东边花园一带隔出来的同时,贾琏也被接了过去,在贾政房里听用,时常干些跑腿的活计。
见是贾政问话,贾琏不敢不答,把个一旁安心吃瓜的贾赦,气了个倒仰!
哼,庶子!
放着未来的袭爵人不好好当,偏是自甘下贱,去给人做使唤的奴才?
真是养你也是白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