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闻安静地听着。
其实付君的故事有点老套，他父亲姓曲，母亲姓付。
曲家乃天山御阳宗脚下的“天水九曲”的曲，族中弟子皆入御阳宗。
付家虽算不上世家大族，但也是越国梧州小有名气的修行世家，族中弟子一般都入印凡宗。
八年前，因为一场变故，付君的母亲带着付君离开天水，回到故土梧州。
“五年前，曲家偷偷来人给我测了根骨，知道了我有可能凝成烈风体。”付君嘴角升起嘲讽：“就想把我接回天水，加入御阳宗。”
“但老子偏不。”
莫闻含笑点头。
别说付君，他也不会。
“所以你这次回家，是回梧州还是天水？”
“回梧州。”
莫闻微微有些惊讶，但又松了口气。
梧州位于中洲大陆东南，距归无宗七千余里，往西南再四千余里便可到同州的古华山——那也是他要此去游方的目的地之一。
他还以为要带着自己去御阳宗论个经，装个逼什么的。
论经装逼他自然不惧，只是那样的话，和他要去的古华山就是两个方向了。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势利眼吗？因为在梧州，我身边全他妈是势利眼。”
莫闻大概听明白了。
付君一脸傲然：“所以老子就是要牛逼哄哄的回去。”
莫闻：“……什么时候动身？”
“三天后，刚好赶回去过年。”
“没问题。”
“谢谢。”
……
致知塔顶。
云琉依旧一袭云裳，端坐于书案前。
她目光深凝，落在眼前的稿纸上，迟迟无法下笔。
只见她微微偏头望向窗外，嘴角便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莫闻的声音远远传来。
“小师姑，我能进来么？”
“进来吧。”
云琉撂笔，起身又整了整衣袂，这才双手负在腰后，望向楼廊。
莫闻在楼廊上小跑了几步。
云琉微微偏头，嘴角含笑。
“御剑好玩吗？”
一个时辰前，莫闻刚刚破境时她便已感知到了，只是碍于付君在旁，再加上莫闻初尝御剑，她也就放弃了现身，转而在塔中等候。
她知道，莫闻必要来找她分享。
莫闻无语：“小师姑，什么叫玩……”
“我见你们先前确实玩得开心。”云琉走向旁边椅子坐下。
“好吧，感觉确实挺好。”莫闻走到茶几旁，见茶壶已冷，他便微一凝神，一股火灵直入茶壶。
只是片刻，茶水便沸腾了起来。
云琉早已见惯他卖弄的这一手，只是含笑不语。
“小师姑，我想三天后就出宗游方。”莫闻替云琉沏好茶，便束手站在一旁：“付君也邀我一起。”
云琉微微一怔，但只是一瞬便归于平静。
“八月前能否返回？”
莫闻点头：“没问题的。”
他知道为什么要八月前返回。
因为八月，将会是三年一度的、所有宗门最看重的“六艺”大比。
论经大会限30岁以下的年轻弟子，六艺大比则限当届新人弟子。
这是每个宗门秀出自己天才弟子的盛会。
每一艺，都将仅限一名弟子作为代表。
因此，许多宗门为了准备这六艺，甚至还会在宗门内部先“厮杀”比拼一番，角逐那代表权。
云琉微微颔首。
“还有，弟子今天的结丹，似乎有些不太对。”
云琉愕然望向莫闻。
莫闻在云琉面前坐下，眉毛也微微皱了起来：“太快了，快得有点超出我的预期。”
云琉睫毛轻轻一眨：“我若告诉你，我这身法躯结丹只用了三个月，你还会不会觉得你快？”
“小师姑……”莫闻一阵无语。
她真龙的形态本就拥有化神境的威能，这怎么比？
不过莫闻也知道这云谷大陆的修行，在元婴乃至化神之前都很快——只要灵体结得好，一年内筑基，三年内金丹是常有的事。
只有到元婴才稍微慢一点。
也因此才“金丹入门，元婴修行”这一说法——当然仅限于两根凝体以上的优秀弟子。
而这样的速度，也刚好能让大批的金丹、元婴弟子作为主力，参与那妖族作战。
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天道择之了。
“奇灵体修行本来就快，虽然药灵体在之前未有人突破，但你既已觅得大道，你一年多结丹又有何诧异？那付君不也是结丹了？”
小师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然道：“不用妄自菲薄。”
“不，小师姑。弟子说的快，是今天才悟到了土灵心诀，然后就只往灵田一坐，心诀一念……那土灵就汹涌入体，然后便带着丹海的其余四气旋转结丹。”
“让弟子都觉得，这丹结得有点太过于巧合了。”
云琉视线微微一凝。
莫闻想了想又道：“而且，土灵之气刚刚入体的时候，我还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窥伺……不知道是不是小师姑，但随后就没有了。”
“不是我。”云琉望向莫闻，眉毛已经皱起：“灵田的土灵之气，乃是浊灵啊。就连土灵修士都不敢于灵田打坐……”
莫闻：“……”
他知道这所谓浊灵，指的是创世神话中所谓的“清浊二气”，清气化为古仙，浊气化为古妖，双方鏖战万年后共陨，清气化作天道灵气，浊气化作地脉灵气。
然后三千年前，妖族强盛，据说就是这古妖浊灵苏醒作妖，率妖族大举进攻中洲，直到仙帝出世，这才救黎民于水火，退妖后，仙帝又重铸大道，广布功法，安稳至今。
坦白说。
莫闻相信仙帝，但对于神话，莫闻是不怎么信的。
从感受来讲，灵田中那土灵之气雄浑、厚重、纯正，让人油然而生“大地母亲”的感觉。
而且这灵气经由他“皇天后土”心诀引动……
——你总不能说皇天后土，处中央而御五极这句话有毛病。
那么，何浊之有？
而且如果真是“浊”，那必不能与其余四灵相容结丹。
再退一步——真要浊，那灵草还能用？
沉默一会后，莫闻将自己的分析和想法告诉云琉。
云琉眉头深锁，沉吟数息后凝望莫闻。
“给我看看。”
“好！”
莫闻立刻盘膝坐下。
云琉亦走到他身前坐下。
四掌相对，莫闻将心神敞开，任由云琉神念入体。
他能感觉到，云琉正在观他的丹海。
“小师姑？”
“嗯。”
“如何？”
“未见有污。”
“这样可好，我引这土灵与小师姑，替你通其余经脉的同时，你也好仔细判断这地脉土灵是否真的浊。”
“……那就试试。”
二人神念相交，莫闻自五彩金丹中引出一道土灵之气赴向云琉。
云琉神念微动：“不许逞强。”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