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即风暴,我即力量,我即正义(一)

43我即风暴,我即力量,我即正义(一)

三个半小时前。

帝都,新乡。

白钰京站在巨大的机场车库里,满脸茫然。

我记得上次……应该是把车停在这里的啊,怎么找了一大圈,没有呢?

“白小妹……”一旁的老五问道,“你真不记得把车停哪里了?”

“不记得了,上次喝多了,停完车我就上飞机了。”

酒驾么……

“飞机让你过安检?”

都不记得把车停哪儿了,想必喝得不少。

“哦,那我一哥们家的飞机。”

好吧……

“要不?问问管理员?”

几分钟后,两人找到了管理员,白钰京把车牌一报,管理员马上想起来了。

“哦,那辆啊,那辆被交警拖走了。”

“啊???为什么拖我车?”

“姑娘,你把车停在路中央,门不关,钥匙也不拔,音乐放得震天响,是我给你挪车位上的!停了半个月也没人来开,停车费都两千多,车管所给你打电话不接,联系不到人,那么贵的东西,我们敢随便处理啊?这不,上周交警来检查,拖走了。”

老五满头黑线。

这妮子一会儿靠谱一会儿不靠谱的……得了,打车吧。

……

两人打了车,离开机场。

和那家人约在三环上的一家茶室,时间是早上六点,从这边过去,得一个多小时。

总之,时间还算充裕。

老五瞟了一眼低着头的白钰京,她正敲动手指在手表上输入什么,从屏幕的一角看,是个聊天框。

“你还在联系那家人?”

“哦,那家的妈妈没睡,就等我们呢——改时间了,五哥,她已经出发了,我们到了就能见上。”

在飞机上时,老五问了问这家的情况,大体上就是:双皇企职工的三口之家,妥妥的中产了,俩夫妻三十岁生了个女儿,刚上高中,青春期,失恋,想不开吃药了,没救回来。

略微狗血但也不算很特别的故事,让老五稍稍在意的是,皇室企业,终生雇佣,在神州这才是真正的铁饭碗,一个萝卜一个坑,也就意味着……如没有特殊情况,调动,难于登天。

“你有问他们是怎么调到新乡的吗?”老五说。

进京可不容易。

“据说是荣氏出了点力,调动这件事,也在和解协议里。”

有点意思,目前的八家人,除了他们,没有一家愿意开口,而偏偏这一家,是皇企职员……吃皇粮意味着,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动的,收买可以,威胁也行,但要真图谋不轨,呵呵。

这倒是合理了,如果说八家人里谁有底气站出来说话,毫无疑问,就是这家。

“她反复提到了那段录音,说是要当面转交,诶,五哥,你说那会是什么啊?”

自杀热线话务员的录音嘛,照理说自然是劝导来电者想开点世界很精彩人生还长不要放弃希望不要自杀咯~

但如果作为证物,其内容肯定不一般。

“我想……”

老五正想开口,司机一个急刹。

“哎呦我去!你丫找死啊!”

前方的豪华轿车突然变道,把出租车逼停了。

白钰京看了一眼车上走下的,西装革履的司机,打开门,下了车:

“你去见人,拿录音,我稍后跟你联络。”

老五看着前车屁股上的银杏徽记,若有所思。

白钰京家很有钱,而且,她曾提到过,她的爷爷与太爷爷,追随皇帝巴拉巴拉巴拉——这很重要,这意味着,她的家族,大概率,来自内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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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钰京上了豪华轿车,后座的中年人问道:

“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我把你拉黑了。”

这位正二八经的成功人士叫做白明山,是白钰京的父亲。

“你妈过生日也不回来?”

“哎呀反正她又不缺我一个人……什么事啊爸爸,我赶时间呢。”

“回家,陪你妈上山灵修。”

“啊?又去念经?我不!——等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关于老爹突然抓到自己这件事她并不奇怪,因为银行卡的消费记录会实时发送给他,以前一直都这样,他倒是管过,可后来管不下来,反正白钰京除了吃喝嫖赌也不惹什么大祸,也就听之任之了。

可今天不同,现在凌晨五点,外面天还黑着呢,他那么忙,这太反常了。

白明山侧过身子,看着白钰京:“你在找三藩市那20亿对不对?”

他说话很直接,因为这些年闹过来闹过去,父女两人差不多也有了合适的相处方式,这个女儿纨绔归纨绔,道理,还是听得进去的。

白钰京脸色一沉:“你知道?”

“别查了,回家。”

“为什么啊!?”

“别问为什么,回家,三藩这个地方,最近别去。”

“不行!你得给我讲清楚!”

白明山又瞥了女儿一眼,她确实,是讲道理的。

“那不如这样,你先给我讲讲你为什么要查?是缺钱还是太闲?”

“明明是我先问你的!”

“可你用的是我的钱。”

“我!……”

好吧,白钰京无话可说,她一摊手,从海湖社区开始,讲起了三藩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只是好奇,爸爸,可我今天从早跑到晚,三藩精卫肯定有问题,那几家人明显被人威胁了。”

“所以你要替他们出头?”

“难道不应该吗!?八条人命诶,爸爸!”

——真是幼稚的回答,但也正因为过于幼稚,反而无法反驳。

白明山看着女儿熬得通红的双眼,距离上一次她如此用心的做一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这个女儿,聪明、狡黠,就是不太走正道。

“你都查出这么多东西了,难道没有发现这件事与荣氏脱不了干系吗?”

“所以?”白钰京反问,“因为荣氏在三藩只手遮天,我难道就要怕他们啊?我白家可是天子近卫,白马司的两代掌司,荣氏要真在三藩有什么违法乱纪之举,本来就是我们的事!”

“可你无官无职啊,京儿,我才是白马司的人,你不是。”

“我……”白钰京又给噎住了,她的确无可辩驳,“哎呀反正我不会冤枉荣氏就是了,如果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自己负责,自己上门请罪……”

白明山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朝司机挥挥手,后者在一个无人的河堤边停下,下车,走得远远的。

他这才再次开口:“京儿,这世间所有事,都逃不过人情世故四个字。”

“所以……不要盯着荣氏和钱。”

“那盯着什么?”

白明山话锋一转,问起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看过《与霓凰同行》么?”

“看过啊。”

白钰京比朝梧公主小三岁,没赶上那个全民追星的时代,但这档真人秀太出名,她后来补过番了。

“那你更喜欢长宁还是朝梧?”

“额……”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从白明山,从这么一个白马司的人嘴里问出来,怪怪的。

“这里就我们两父女,说就是了。”

“当然是朝梧公主啊,谁不喜欢朝梧公主?”

“那长宁呢?”

“长宁哥哥也很好,只是……只是他没有朝梧上镜嘛。”

“那你知道玉贞皇后和朝梧公主就死在三藩吗?”

白明山的话锋又突然一转。

“额……知道。”

“那是非正常死亡,知道吗?”

“所以?”

白钰京反问,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听父亲的意思,这……

“偶然的刺杀背后潜藏着许多必然的因素,京儿,玉贞皇后当年几乎把内务府拆掉了三分之一,有许多人对她恨之入骨——你不用这副表情,京儿,我们白家,从头到尾,没有参与过此事。”

白钰京松了一口气:“那这和荣氏与20亿有什么关系?”

“荣氏当时负责机场高速的运营,没有他们,刺客不可能开着车在高速上逆行,至于20亿,可能有关系,可能没有关系,但这不重要,我刚才跟你说了什么——这世间所有事,都逃不过人情世故四个字。”

“京儿,你好好想想,往小处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额……我,想不出来。”

“那天,一个七岁的孩子,失去了他的母亲和妹妹,但是呢……但是,这个孩子,他有一点点不同,他是世界第一强国的储君,神州未来的皇帝。”

“你看过《与霓凰同行》,那你觉得,长宁和朝梧的感情怎么样?”

很好。

虽然那片子里长宁随时被朝梧打哭,怂兮兮的去告状,但每个看过的人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我们神州历来有些不上台面的潜规则,”白明山继续道,“比如,历代天子在38岁时,就会逐渐将皇家事务交给太子打理。”

“陛下现年39了,太子已经开始掌权,但我们这位长宁太子,他的掌权之路,有些特别。”

“当年车祸之后,长宁就被送到了西海舰队海军陆战队历练,十二年,从一个小兵做到了总司令,名望极重,整个西海舰队,都是他最亲的亲卫。”

这的确很特别,以往的太子,都是年幼时就派往皇家的各处机要部门历练,这是继位的必经之路,但是,很少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年,因为那样会把某个地方和未来皇帝绑得太深。

长宁这些年来虽然也去了别的地方,可他在西海舰队待的最长,也始终兼着西海舰队的职。

“我听说,这是当年刚好赶上了桑巴政变,西海舰队支援盟友,长宁随军出行,战事复杂多变,索性就让他从开战待到结束,再后来许是处出了感情……”

白钰京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邻国桑巴政变,是4099年的事情,那时候长宁才14岁,又不是主帅,多他一个少他一个有什么关系,至于什么处出了感情……这本来就是大忌。

“你怎么看我们这位长宁太子?京儿。”

“啊?什么怎么看?长宁哥哥挺好的啊……”

“我是问……你觉得他是个好皇帝吗?”白明山打断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哎呀爸爸,你知道我不关心那些啦。”

“那你听说过他当年在桑巴政变中指挥了大部分陆上军事行动吗?”

“嗯,听说过。”

“听过多少?”

这……

其实不仅仅是听说过,因为这事情在当时闹得不小。

桑巴全境多热带雨林,陆军行进困难,神州将士被游击队骚扰得不厌其烦,于是彼时14岁的长宁太子,下令大规模使用化学武器,山林成片枯死,虽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也导致桑巴的母亲河至今还是条毒河,搞出了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被国际谴责。

所以,长宁太子在外面的名声,并不好。

“这位太子殿下是可以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人,京儿,桑巴政变之后他被调回了内务府,五年间辗转各个衙门,这五年发生的事情,你应该从你那些小伙伴嘴里听过吧?”

白钰京点了点头。

内务府与军队捆绑太深,所以内务府,或者说,每一个皇企职员,实际上都要受到国法与军法的双重制约。

当然,正常情况下军法不会对真正的军外之人生效,但规则上,是可以的。

而这位长宁太子在回内务府后,虽然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动辄军法行事,犯错只有死罪和无罪两档,搞得人心惶惶。

“长宁太子手段之酷烈,直追当年平康皇帝。”白明山淡淡道。

白钰京心底有一股寒意升起,确实,如果不是父亲提醒,她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在真人秀里经常被姐姐暴揍的小哭包长宁,长大之后仿佛是另一个人。

“但这也不算什么吧……”白钰京说,“太子殿下出身军伍,有些铁血不奇怪,而且,也没什么很出格的事情嘛。”

“真的,没有吗?”白明山反问。

白钰京在内务府无官无职,这些,其实她不知道,可如果父亲这么问了,那就是说……有。

“京儿……”他轻轻说,“这些年里,内务府死在他手里的人,多半,与当年三藩之事有关,虽然长宁不显山不露水,少与民间接触,但他始终,是神州王位唯一的继承人,所以你想想……”

“这个他马上就要继承大位的时间点上,在他母妹的葬身之地,三藩,突然炸出了20亿的新闻,而且时间也恰好在7月底,这个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一定会去三藩凭吊的日子,他这个时候出现在三藩,合情合理——同一时刻,军演结束的西海舰队装载着实弹停在西湾码头,说什么陛下特许,舰上参观——这真的是陛下的意思?”

白钰京觉得毛骨悚然,震惊道:“难不成陛下没有……”

“不用那么惊讶,京儿,”白明山说,“是不是陛下的意思都没关系,因为事实就是,长宁已经大权在握,他只是还被称为‘太子’而已——就和陛下当年要娶玉贞皇后一样,在这最后一年,神州的老皇帝向来是什么事都不管的。”

“所以,京儿,这件事,你还要查下去吗?”

这世间所有事,都逃不过人情世故四个字。

如果按照父亲的这个思路,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也远远不仅三藩政府和荣氏那么简单,它是一场清算,小皇帝对杀母之仇,丧妹之痛的清算。

听起来匪夷所思,可好好想想其实非常合理,玉贞皇后是他亲妈,朝梧公主是他一胎降生的孪生妹妹,他们从小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打架的时候多,欢笑的时候更多。

杀母之仇,丧妹之痛……这就是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也足够揪心了。

更不要说,他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强大的人。

“可是,爸,我不是听说……”

“听说什么?”

“听说朝梧公主还活着。”

“哦?”白明山笑了笑,“从哪儿听的?”

“一直以来都有这种说法,说是皇家之人不会被一场小小的车祸杀死,因为……因为他们不一样。”

“如果朝梧公主还活着,那三藩就更去不得了。”白明山说。

“为什么?”

“京儿,你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你未必能理解这种感觉……但你不妨假设一下,你,有一个从小穿一条裤子的孪生妹妹……这个妹妹因为种种原因没法回家,十几年来一直流落在外面,你知道她在哪里,但你不能见她,连打电话都不行,你,很想她,但你没法保护她……”

“现在,你有能力了,你会怎么办?”

白钰京恍然大悟:“所以长宁是要带朝梧回家!?”

“只是回家么?”白明山缓缓道。

对啊,回家需要搞出这么大阵仗?等等,不对——我得假设,我是长宁,我有一个妹妹。

白钰京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对啊,只是带她回家远远不够!

白明山看着女儿的表情,笑了笑:

“京儿,不论朝梧是因为什么流落在外,这十几年来,她一定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