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电梯门，就闻见一股草本植物的清香，沁人心脾，早晨的阳光穿过玻璃，映射树枝，打下零星光点。
这就是昨天李雪和我说的花草树木啊。
“哈哈哈哈哈，我就跟你说那东西得用筷子吃……哟，你们回来了，怎么样？”
史总正在茶水间和任师傅谈天说地，边说边笑，讲起如何吃猪蹄，任师傅说得用叉子，叉得稳，史总又坚持要用筷子，要遵守中国人的规矩，用叉子就变成吃祭司时的贡品了。
看见我们回来，他放下茶盏走了过来。
“买回来了，一共78元。”
“好好好，剩下的钱你先留着，下次用到的时候给就行了。”
李雪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啥意思，她怕我怀疑她享受特殊待遇的原因，误会她的为人。其实我这个人对于这些事情并不会一根筋的去看待。
“小赵，来，来看看我买的花草树木怎么样？我那天在办公室抽烟，抽了一屋子的烟味儿，你们女孩子肯定受不了，我就想着买点植物净化一下，花农又送了一些，你看看你想要什么，挑一盆。”
“这怎么好意思，我才来没几天……”
“诶，别说这些，他们都挑了，李雪挑的百合花，你任师傅要的爬山虎带回家了，他说我们在15楼不能爬出去打扰上面的人，小史没要，你王叔叔住这里，这些全都是他的，哈哈哈哈。”
“我以前可是种了好些年果树呢，保证啊，一颗都养不死！”
王叔叔拿着他刚刚练武术的木棍，一手叉腰，神气洋洋的。
史总背着手，笑眯眯的看着我，可是我却并没有开心起来，还隐约察觉到一些说不上来的感觉，让我脊背发凉。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住平常的样子，略微带一些好奇，绕着角落的植物看着。
有一颗香水柠檬树，结了一些大大的柠檬挂着，散发出特殊的味道，吸引住了我。
“香水柠檬？”
“对，看中这颗。”
“嗯……你知不知道它象征着什么？”
“这我还真不知道。”
“象征着真挚的爱与钟爱，代表着对美好未来的期许和对生命的珍视，看来你或许有一些糟糕的过去需要清洗和放弃啊。”
我隐约觉得史总是有一些信仰的，可是我又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出发点是什么。
“史总你信佛教吗？”
“我什么教都不信，我只信我自己，好了，你也快做饭去吧，我和王勇出去一趟，一会儿就来吃饭。”
“好的，史总。”
……
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一边剥着洋葱皮，一边回想刚才的自己，究竟是哪个环节让我感到不舒服，是他的笑容吗？还是因为自己拍了照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还是他也有一些能够看穿别人心思的能力，让我感觉受到了威胁？
一刀下去，洋葱变成了两半，再一刀下去，层层剥离开来，再把它们切成细丝，辣得我眼泪直流，把它们扔进滚烫的油锅，香味逐渐飘了出来。
厨房窗户正对着露天平台。
抬头便看见史总抽着烟，正在和王叔叔说着什么。
王叔叔突然重重的点了几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一铲子把洋葱翻了个面，再看出去。
史总拍了拍落在衣服上的烟灰，竖起一根手指，狠狠地在露天平台上的桌子上敲了一下。
感觉差不多了，拿起各种调料瓶，往锅里撒的撒，倒的倒，加的加。
这时候突然下了一些雨点下来，噼里啪啦的打在纱窗上。
史总和王叔叔也结束了对话往屋里赶。
拿起一个空盘子把炒好的洋葱装盘，开始继续炒下一个菜。
这洋葱是宋姨早前就买好了的，一直放在冰箱冷藏室，再不吃可就要坏了。
一早还晴朗的天气，这会儿突然狂风暴雨的，天色阴沉下来。
李雪踩着她的小高跟过来找我了。
“今天吃啥，突然下雨了，开个灯吧，吃饭都看不见。”
啪、啪、啪
“哟，这个开关啥时候坏了。”
我在厨房做饭，锅碗瓢盆，乒乒乓乓的响声之间，突然听见她说话，就停了下来。
“什么坏了？”
“饭厅开关坏了一个，不管他了，今天吃啥？”
“黑椒洋葱牛柳，干煸四季豆，虎皮青椒，蒜蓉西葫芦，小白菜豆腐汤。”
“开饭啦，开饭啦。”
李雪朝着门口大喊了一声，招呼大家过来吃饭
……
好像大家都有一种默契，各自认领了自己的座位，史总自然是坐在他的专属上坐，我和李雪坐在靠近厨房的位置，其他人都挨着史总坐下。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我第一次亲自做饭，上上次是吃的饭馆外卖，上次是煮的面条，这次我心里已经做好了听建议的准备。
可是一个个的却啥也没说，让我很是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好吃还是不好吃，一个评价语都没收到，我姑且就认为是还好吃吧。
席间，史总和任师傅说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李雪顺手给王叔叔添了一次饭，就再无其他事发生了。
史总因为右手没了无名指，所以捏筷子的姿势和别人都不一样，但是却不影响他夹菜，吃饭速度也和正常人一样。
我虽然好奇，可是也忍耐住了多看几眼的心，免得被他发现，我也羞愧。
想了想这评价饭菜味道的话语权或许都在史总身上，只要他不开口，其他人也都不会开口，有啥想法都在心里装着，别看他平常对待员工也很和善的样子，可是大家对待这方面的问题还是非常有分寸的。
只要他不说，或许就是通过的。
终于，他放下了碗筷，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撂下一句你们慢慢吃，就走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和李雪交换了一下眼神，她表示没问题，很赞。
“小姑娘才毕业，头回出来工作吧？”
任师傅突然说话，把我吓一跳。
“嗯，是呢，任师傅，才毕业。”
“哎呀，不用那么紧张啦，我们都不是啥美食家，专门来挑味道的，过得去就行，今天这顿饭，我看就挺好的呀，有菜有肉还有汤。”
任师傅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是个广西人，有一股子浓重的广西普通话味道。
“确实是也怕你们吃不惯，这顿饭还行的话，以后我就继续这样做。”
“我家有个女儿也是你这个年纪，刚出去工作的时候，天天回来跟我说她哪里搞砸了，哪里又弄坏了。我就跟她说，人哪有不犯错的，如果为了不犯错就不去做事情，那就要成一个废人了。”
“好像是这样的，只要别犯一些特别大的错误，就还是有解决办法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觉得他或许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也难怪史总会把这么多事情交给他处理。
“犯特别大的错误的那些人，都是一些平常从不犯错的人，一犯就犯得特别大，这种人平常可看不出来的哟……”
他意味深长地把最后一句话的尾音拖长，像是知道了很多人情冷暖故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