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出发的时间是早上8点，而招聘上广告写的面试时间是9点。
然而等他来到克劳克初等学校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站满了人。
说站满了人也许有些夸张，但克劳克门口的空地并不大，此刻聚集了大约七八十人，远远望去的确称得上一句人潮涌动，让文森很是愣了一下。
他提着手提箱走了进去，人群三三两两聚集着交谈。
“你也是来面试的？”一位戴着棕色贝雷帽的年轻女孩看着他问道。
“对。”文森点头。
“你是奥雷利亚诺画协的吗？怎么没见过你？”
“画协？”
“对，就是绘画协会。”贝雷帽女孩向他伸出了手掌，“格雷琴·帕德。”
“文森·艾略特。”文森和她礼貌握手，摇头，“我的确不是画协的成员。”
“原来如此。”格雷琴仔细打量了一下文森，看着他平和的神色，又推测说，“你看起来很年轻……让我猜猜，你应该是刚毕业的美术专业大学生，对吗？”
“也不是。”文森笑着摇头。
原主并没有上大学，他只读完了一个私立的文法学校，大概类似于前世的高中。
格雷琴听着他的回答，顿时失去了交谈的兴趣，文森大概率和在场的某些人一样，只是想来碰碰运气。
格雷琴还想说些什么，来礼貌的结束话题，但这时候从门口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
“请参加美术老师面试的各位朋友前来领取一下号码，领取完号码之后，请准备一下各位的作品，我们将在9点准时进行初轮面试。”
格雷琴没再多言，当即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文森紧随其后。
他最后领到了36的号码，而格雷琴正好在他前面是35。
9点，门口的工作人员准时将他们领到一间空闲的教室。
不多时头发花白的莫桑提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
他年纪不大，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走上讲台后对着众多的面试人大声宣布规则。
“你们需要在半个小时内完成一个简单的试卷，只有80分以上的人会被留下，其余的人则被淘汰。
“淘汰后的人，请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离开学校，不要逗留。留下的人则准备好作品继续面试，到时将会有我和其他几位老师为你们的作品评分，最终选出最优秀的几位，进行第2轮也是最终的一轮面试。
“都明白了吗？”
“明白。”
稀稀拉拉的回应声响起后，莫桑点头开始分发试卷。
不少浑水摸鱼的面试者在这一关都露出难色。
文森并不在其内。
在这三天内，他可是有好好准备，除开进行士兵擢升仪式之外的时间都被他用在了恶补美术知识上面。
但他还是有些紧张，即便得益于仪式的进行他的精力和记忆力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提升，每天学习的时间也长达十几个小时，但总共的时间也只有三天，只够他将基础补完。
好在等拿到试卷后文森发觉只是一些简单的——比如不同种类的画对应的颜料和画具选择；高光阴影之类美术名词概念的考题，并没有太多进阶或者超纲的内容。
他松了一口气，很快顺利完成了试卷。
半个小时后莫桑收好了试卷，还未批改，但已经有大约七八个人主动选择了离开。
又过了十几分钟，莫桑宣布了结果，令文森惊讶的是如此简单的考题竟然也有足足1/2的人都被筛了下去。
“淘汰的各位可以离开了，剩下的人按照之前领的号码顺序，挨个上前展示自己的作品。”
淘汰的人收拾东西，悻悻离开。
同时一位大约20来岁的青年抱着几幅裱好的画，大步走到了莫桑面前。
“稍等一下其他的老师过来。”莫桑说道。
那青年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把你的画和号码先给我吧。”莫桑伸出手，隐约可以看见最上面的那幅画是一幅画着河边风景的油画。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能看出这应该是一幅不错的油画。
莫桑脸上的神色也证明了这一点，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一些匠气，但用色很准确，不错。”
“你是伦道大学毕业的吗？”
“对。”那青年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自傲，“古典油画系，今年刚毕业。”
“伦道大学…嘶，高材生啊。”旁边有人低声喃喃。
格雷琴的眼里也露出惊讶，只觉得那位原本长相普通的青年现在看着更顺眼了一些。
“竞争有些激烈啊。”
伦道大学是奥雷利亚诺的一个有名的美术学校，虽然不是第一，但也能排进前五。
“抱歉，有些来晚了。”
这时候一位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从门口走进，他看着莫桑笑着说道。
“时间刚好，帕科主任。”莫桑向他点了点头。
这是克劳克学校的教务主任。
“不好意思，在路上耽误了下。”这时候又有一个女老师从门口走进，她一头短发戴着眼镜，正是文森之前在克劳克门口遇到的那位站在玛莉莎旁边的老师。
“没关系，现在正是时候，尼莎——”那教务主任说着表情却忽然一愣，他看着丽莎身后的人惊讶说：“玛莉莎老师，你怎么也来了？”
“只是过来看看，不用管我，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就可以。”玛莉莎笑笑，环顾教室，目光在文森的身上稍作停留。
“竟然没被初筛筛下去吗……”
玛莉莎心中暗道，走到了讲台边上坐下，她还以为自己来晚了，已经见不到这个少年。
“也不知道索菲娅和这个男生是什么关系。”
面试继续进行，帕科接管了主持的任务。
“1号面试者，过来介绍一下你的画。”范宁站起身，来到莫桑几人面前。
“我一共带来了三幅画，一幅是人物素描《帕丽娜》，画的是一位农家女孩；第二幅是钢笔速写，是之前画的一个街道，还没有取名；第3幅是我的毕业作品《河畔的黄昏》，一幅写实油画。”
“钢笔速写么……有点少见。”
范宁继续详细阐述自己的创作思想，莫桑等人也轮流看着他的画。
最后几人交流了下，在先前范宁写过的满分试卷上，为他的作品又打上了几个不同的分数——
8、7、9，分别是莫桑、帕科和尼莎打的。
范宁对这个分数显然有些不满意，但这不是什么比赛，而是面试，帕科等人没有解释太多，只有莫桑提了一句：“画工尚可，但细节处还有不少瑕疵……不过别丧气，我们招的是老师，画工不是唯一的判断标准。”
面试继续进行，接下来便没有出现像范宁这个水准的作品，莫桑的眉头越皱越紧。
又过了一会，轮到35号。
格雷琴深吸一口气，带着自己的画走了上去，文森作为下一位在一旁等待。
一旁的玛莉莎向他打了个招呼，文森礼貌回应，心里却有些奇怪她的热情，毕竟他们只是一面之缘……不过他没有多想，只以为是玛莉莎为人如此。
“我带来的三幅画都是油画，一幅海边落日，一幅自画像，还有一个是米沙尔教堂。”格雷琴有些紧张的说道。
文森瞥了一眼，坦白讲，格雷琴的绘画水平是有的，但比起第1位专业出身的范宁还是要差了不少。
最终只拿到了6、6、7的分数。
“下一位。”帕科的声音响起，文森吸了口气，将自己画好的三幅作品递了过去。
“没有裱吗……”一旁退场的格雷琴看着他递过去的三张画愣了一下，莫桑三人也不约而同微皱起了眉头。
文森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的确没办法。
在购买士兵仪式材料和购买画框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又见面了，没想到你还真来面试了。”尼莎的眼底略带惊讶，她真正想说的其实是——没想到文森竟然通过了刚才的初筛。
文森冲她笑了笑，没有接话，待莫桑将画接过之后，他开始介绍：“我带来的是一幅素描，一幅水彩速写，以及一副油画。”
克劳克学校招的美术老师，不是画家，而它又是初等学校，只是为了培养学生的基本美术素养，所以比起单一的作品专精，它更需要的是各种绘画类型都懂一些的老师。
文森在一开始就是这样准备的，主要准备的是全面的基础知识。作品也是按照这样的方向准备。
尼莎听文森的讲述，低头看起了分到她手中的画。
那是一张素描，画的不是单一的人物或者物品，而是一个有人、有猫、有饭桌的场景。
元素虽多，但却不显杂乱，而且主体却非常鲜明，让人一眼便知道是那个跑到桌上捣乱的肥猫。
餐碟歪斜，水果乱滚，肥猫矫健的身影和旁边人们惊讶的神色相互映照，十分和谐自然。
这是文森前天出去的时候在街边看到的场景。
尼莎其实并不怎么懂美术，但她也看出来这幅画比之前所有的作品都更好。
她抬起头看了看文森，又看了看旁边面露讶色的莫桑和帕科，心里有些震惊。
“……画的真好。”一旁没有离开的格雷琴忍不住喃喃。她看着文森，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更多的话来，心里为自己先前武断的想法感到可笑。
如果这样的人都是过来碰运气的，那她又算什么？
中间的教务主任帕科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把手里画着一个一片杂乱花园的水彩速写的递给了尼莎。
这是文森画的自家的前院。
接过水彩，尼莎正打算按先前的流程将手里的素描递给另一边的莫桑，但却发现莫桑还沉浸在画中。
她忍不住站起身看了过去，那是一幅明媚的油画。
画的背景是一栋三层小楼，主体是坐在小楼前院花园中的恩爱夫妻。
阳光明媚，蓝天白云，在一片绿植与鲜花的簇拥下，这对夫妻正在喝着下午茶。
显而易见，文森画的是隔壁史密斯夫妇……只可惜，奥廖娜有些害羞，不愿做模特，不然一家三口的话，又会是另一种氛围。
坦白讲，这幅油画的精细程度并不高——毕竟文森只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画这幅画作。作为背景的小楼只是简单铺开的色块，鲜花与绿植也没有刻画细节，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它完美的展现出了悠闲午后的气氛。
讲台后的玛莉莎站在三人身后，悄悄看着文森的画，有些感慨。
这个年轻的少年，那天还真没有说大话。
“玛莉莎老师，你觉得这些画怎么样？”帕科敏锐的注意到了玛莉莎的动作，堆着笑容问道。
“……我不是美术专业的。”玛莉莎想了想，还是说道，“得看莫桑老师的意见。”
帕科笑着点头，余光仔细看了一下她的表情，心中暗自把一开始想好要打的7分，又多加了1分。
“……我挑不出来太多毛病，色彩很准确，结构也没有错误，就是细节稍差……还有用的颜料和纸张，有些配不上这幅画。”莫桑说到最后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抬起头，“你是在哪个大学毕业的？格里莫芬吗？”
格里莫芬是奥雷利亚诺最好的美术大学。
文森摇头：“我在初等学校毕业后，只上了两年私立文法学校。”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我父母是商人，从小便请过一些老师教过我画画。”
“原来如此。”莫桑又继续看了另外两张画，最后直接打了9分的高分。
出乎意料的，那位短发眼镜女老师尼莎却给他打出了9.5的高分。
莫桑看了眼文森，沉思了下，还是向一旁的玛莉莎问道：“您觉得我们还有必要再继续下去吗，玛莉莎老师？
“我觉得他的水平明显比现在看过的所有应聘者都高。”
玛丽莎的眉头罕见的微皱了下，说道：“我只是来旁观的，面试是否要继续，最后美术老师具体选谁，是你们的责任，按照流程做出公正的判断即可。”
“您说的对。”帕科连忙说道，“我们当然要继续，正如莫桑老师先前所说，我们招聘的是美术老师，绘画水平并不是所有的考量因素。
“更何况——”帕科笑着抽出文森先前作答的试卷，指着上面91的分数说道：“您看，他的基础知识似乎并不如先前的几位应聘者扎实。”
玛莉莎没有接话，又坐回到了旁边。
“看来，玛丽莎应该真的只是过来看看……”
帕科心里微松了口气，他不露痕迹的看着台下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心思转动。
“但接下来保险起见，还是别做什么……让她进入二轮面试，已经对得起她付出的东西了。”
面试按照流程继续。
最后整间教室内，除了文森之外，便只留下了三位应聘人。
一位是第一个展示作品的范宁，一位是在文森之后上去展示作品的英俊男人，他大概快30岁左右，似乎是本地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本身的画作也得到了889的高分。
而最后一位则是一个妆容艳丽的女性。
至于一开始在校门口和文森打过招呼的格雷琴，则作为顺位第5人，惨遭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