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石柱台

七天后,烈士陵园。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深灰色的苍穹之上坠落,轻飘飘的滴在大地上。

林向南静静的站在一排刚落成不久的墓碑面前,面色肃穆,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衣装。

七天前的夜袭陈湾桥行动取得了圆满成功,顺利的达到了城防司令部的目的。

驻扎在陈湾桥村的日军第二十一联队遭到重创,指挥部、军火库、炮兵阵地及一众重型装备如坦克、装甲车等尽数被摧毁,联队最高指挥官安倍赤权大佐也死于非命,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按照清原站的情报调查,日军正在收缩兵力,原本布置在清原城最外围的部队也开始后撤,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短时间之内第二十一联队已无再战之力。

但这荣耀一切的背后是突击队的巨大付出,参加偷袭行动的六十多名队员仅有二十余人活着归来,其余全部壮烈牺牲,可以说是死伤惨重。

所以尽管此时守军高层正在举办盛大的庆祝活动,一群人推杯换盏、载歌载舞、纵情欢乐,并为有功人员授勋、升衔,他还是独自一人来到了这里,看着已化作黄土的兄弟们,心中满是哀伤。

树枝上一群杜鹃杂乱无章的啼叫着,声音忧郁悲伤,好似被现场低沉的气氛所感染,不由得发声共鸣。

林向南深深的向墓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烈士陵园,只剩下身后萧索的场景。

步入到一间办公室外,他敲了敲门,接着里面就传出一道洪朗的声音:

“进来!”

林向南推门而入,看见一位男子正在低头翻看文件,于是喊了声:

“师兄,我来了。”

男子闻言抬头,先是一愣,继而是惊喜,然后就站了起来热情招呼道:

“是向南啊,我早就听老师说过你了,一直想见个面奈何没有机会啊!”

说话的人是城防司令部上校参谋梁卫毅,他是老师罗坚的学生,罗坚晋升少将之后,便动用职权把梁卫毅调到了清原,在城防司令部担任参谋一职。

这话多少有些埋怨的意思,林向南微微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也知道梁卫毅没有把他当外人,所以才会这么说。

于是微笑说道:“师兄见谅了,前一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没有前来看望师兄,这不今天就来了!”

梁卫毅哈哈一笑,给林向南倒了杯温茶,示意坐下,然后说道:

“陈湾桥村那一战你可是风头尽出啊,现在整个守军高层都在传呢,说你是人中卧龙,有勇有谋啊!”

以精英小分队的形式装扮成日军混入敌人驻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敌人的军火库,指挥部等,斩杀其大佐联队长,最后全身而退。

这样的战绩放在任何一支部队中都是翘楚,换作是他,也未必能做的这么好,因此他是真心夸赞的,同时也为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师弟而感到自豪。

“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也是大家的,如果不是兄弟们齐心协力,我能不能带领突击队完成任务都不一定呢!”林向南谦虚的说道。

闻言梁卫毅顿时对林向南印象大好,此人明事理会说话,这以后就好相处了。

房间里的气氛马上就融洽了许多,二人热情的聊着天,关系立时拉进了不少。

不一会儿梁卫毅就将话题引到了军衔的问题上,他开口说道:“向南,这次偷袭行动你是首功,按军中的惯例你是要再升一级的,肩膀上应该再添颗星,但是只给你颁发了一枚勋章和全军通报嘉奖,你心里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之所以没有给林向南晋升军衔,是因为他刚刚升任中校不久,再晋升上校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加上资历问题和总部的派系斗争,因此军统局最后决定只授予他三等云麾勋章,军衔原地不动,但这已经是非常好的优待了,要知道连他多次立下大功也才只得了个四等云麾勋章,可见这是有多么的荣耀。

但怕就怕在林向南不满上级的决定,或者是眼红其他人晋升,毕竟他的一众兄弟因行动有功军衔都得到了提升。

谢伟和许儒由少校军衔晋升为中校军衔,三人军衔等于是平级,田方远则由上校团长提拔为上校旅长,“炮神”刘小刀升任炮兵营副营长,最令人惊讶的莫过于复旦大学高材生、武器研发专家周楚,竟然直接被委任为上校,比林向南的军衔都高。

他原本在科学院工作,虽然是负责武器研发的,仕途上却一直郁郁不得志,到晋升前也不过是个少尉军官,谁知道参加夜袭行动后时来运转,上级念其有功,再加上军队越来越重视科研人才,因此破格提拔为上校,算是匹配了他武器专家的身份。

当周楚得知自己竟然直接被提拔为上校军衔之后,直接就惊呆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实在是这个消息太震撼。

上校军衔啊,国党军衔体系中除了将级军衔之外最高的就是上校了,可以说晋升上校之后,一只脚已经跨入了将级军官的行列,他想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够达到这个高度。

这一切都来源于林向南,如果没有他,自己是不可能成为上校军官的,因此周楚对林向南感激的是无以复加,当即就表示以后唯他马首是瞻,但有驱使,万死不辞!

对此林向南一笑而过,说句实话他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我没有什么意见,完全服从上级的决定。”林向南首先表明态度,接着说道:

“承蒙上级的信任和厚爱,向南在这个年纪获得云麾勋章,已经是感激不尽,绝没有其他非分之想,同时也在这里向老师和师兄提供的帮助表示感谢。”

这里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话。

虽然他在袭击陈湾桥村行动中立下了大功,但这并不足以匹配三等云麾勋章的高度,以他的估计,能够获得四等云麾勋章就实属幸运,之所以被授予三等,只怕是老师在重庆军统局总部四下奔走,多方打点,所费功夫颇多,再加上那位黄埔系大佬的相助才成就此事。

虽然局座本人就是黄埔系一员,但他也并没有完全的控制军统局,保定系在其内部仍然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有时候甚至连局座也得避其锋芒。

这次关于林向南军衔的问题,按照程序传到了军统局总部,据说局座看到了他的事迹后当即就同意了晋升,奈何某位保定系副局长极力阻拦,而局座也不想和这位副局长关系搞的太僵,因此就取消了军衔晋升计划,而为了补偿林向南,最后就授予了他三等云麾勋章。

但是不管怎样,林向南本人已经是极其满意这次的奖励了,毕竟他还是刚从军校中毕业没两年的年轻军人,如此年纪就成了国军中校军官,现在又被授予了三等云麾勋章,一时之间可以说是风头无量。

“哈哈,咱们师兄弟之间就不说客套话了,谁跟谁啊!”

梁卫毅热情的说道,见林向南没有去参加庆功宴会,便强拉着他出去下馆子,林向南推辞不过,只好赴宴。

这次偷袭行动影响非常大,以至于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之久,有关热度仍然不减。

而日军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一连多日向清原城发动大举进攻。

这次日军可谓是下了血本,他们的炮兵阵地本来已经不复存在,所有的大口径火炮也已经全部被摧毁,只剩下迫击炮等小型火炮。

然而他们又向上级申请了炮火支援,炮兵又得到补充,随即对清原城进行狂轰乱炸,一连数天都没有停止。

清原城守军一时死伤惨重,据说死伤人数已经超过了五千余人。

而日军又动员了全部的力量想要一鼓作气吃掉清原城,把城防司令刘万里逼得派出了所有的预备队出城迎敌,可随着战斗的进行,兵员不断减少,无奈之下只得把清原站特工派了出去。

刘万里充满歉意的对林向南说道:“我知道这样做非常不好,你们是优秀的特工,不能送到战场上白白的当炮灰,可是没有办法,现在人手紧缺,能派的预备队全部都派了上去,可还是兵力不足,就只能让你们也上了,实在对不住!”

林向南只感觉浑身热血翻涌,他立正敬礼,大声说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首先是军人,其次才是特工,和日军作战我们这些特工义不容辞,请司令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刘万里连说几个好字,也是被林向南的热血感染了,对副官说道:

“拿酒来!”

很快副官便端上了两碗白酒,刘万里和林向南一人一碗。

刘万里手里的酒碗重重的碰了林向南的酒碗一下,道:“干了!”然后一饮而尽。

随后拍拍林向南的肩膀:“保重,望平安归来,我一定为你接风洗尘!”

林向南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便带领清原站的特工大步离去。

按照城防司令部的命令,林向南带领的清原站特工大约一个营的兵力,出城到清原的西边防守。

这里由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所以并不是日军攻击的重点,之所以把林向南等人派到这里,刘万里也是有私心的,这些军统特工都是党国的精英,能少牺牲一个就少牺牲一个,不然他的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林向南带领手下的特工们出城来到清原的西边,一个叫石柱台的地方。

他举起望远镜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发现这里位置确实有利于防守,不利于进攻,当下也明白了刘万里的意思。

虽然被迫无奈把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特工派了出来,可还是想尽量让他们减少伤亡,不由得心里记下了这份情。

许儒提议道:“站长,依我看不如在这里构筑更加坚固的工事,多修地道和碉堡,来抵御日军的进攻!”

林向南也是这种想法,点点头说道:

“你说的非常对,就算我们的人再能打,单兵战斗力再高,也顶不住小鬼子轮番进攻,确实要发挥地形的优势。”

于是马上下令手下三百多人赶紧动员起来,一时石柱台上好不热闹,挖地道的挖地道,修碉堡的修碉堡,反正都没闲着。

林向南则拎着手枪四下转悠,不时指点一番。

刚上石柱台时,清原站的一众特工肉眼可见的非常紧张,连晚上睡觉都在背着枪。

可当紧张几天过后,发现这里没有一个日军上来之时,就放松了警惕,抵御意识也懒散下来。

月黑风高的这天晚上,石柱台上的清原站特工正在背着枪巡逻。

下面的草丛里潜伏着几个人影,一点一点的向特工方向匍匐,抓准时机突然暴起。

拽住三名特工的腿用力,直接把他们的身体拽倒,拉了下来,随即手中的匕首狠狠地照他们的心脏插了进去,并且用一只手紧紧捂住他们的嘴巴,防止他们叫出声来。

几名特工瞪大了眼睛,看见眼前穿着土黄色军装、头戴钢盔的日本鬼子,他们想要发出信号,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命力快速流失,很快就失去了生机。

几名鬼子朝后面一挥手,身后的大部队便开始弯着腰向石柱台上冲。

结果突然一声枪响,伴随一声大吼:

“干什么的?口令!”

原来是潜伏哨,他们看见在明处的明哨身体突然倒了下去,就意识到出了问题,赶紧开枪示警。

这其实也是林向南长了个心眼,在布置观察哨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看的一部电视剧的某个情节:

一队鬼子偷袭一个村庄,干倒了明哨却被暗处的哨兵发现,然后开枪预警,救了整个部队。

林向南发现这样安排哨兵挺合理的,于是如法炮制,分别在石柱台上设置了流动哨即明哨,以及潜伏哨及暗哨。

安静的石柱台突然传出一声枪响,正在前进的鬼子震惊了,紧接着石柱台上就响起一阵骚乱声、示警声,他们意识到事情败露了。

赶紧一股脑的开枪,哨兵的身体上多了几个洞,颤抖着向后倒去,但他已经光荣完成了属于他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