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戈德里克。成为你的学徒需要进行些什么仪式吗?”
几刻钟前,米尔丁跟在两位创始人身后,离开了“狡猾夫人”古玛婆婆的石头小屋。
回头看了眼那只被老妇人用扫帚处理掉的死狐狸,米尔丁不禁感慨万千。
不过在真正开始书写如尼文字母之前,谁又能想得到,他可以这么轻易地就与这种文字共鸣呢?
对于自己的特殊能力具体是什么,米尔丁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想——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他或许可以听懂不止一种语言。而且,在使用涉及到语言指令的魔法,例如魔咒时,他可能具有极高的共鸣能力。
这或许意味着,他是个能够轻松驾驭各类咒语的天赋型选手。
尽管戈德里克当面提出要收徒的时候,萨拉查并没有表态。
但是米尔丁能够看出,这个绝不把内心想法对外说的年轻人,似乎也有一丝触动。
米尔丁回想了一下,发现两位创始人所使用的咒语体系,的确截然不同。像是戈德里克自始自终都只用如尼文念咒,而萨拉查用过的咒语,则似乎更接近米尔丁接触到的原著小说——拉丁语魔咒,比如在神庙里帮他打破陶罐的“四分五裂(Diffindo)”。
唉,自己要是什么时候能有个魔杖就好了。米尔丁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新认的老师(Master,中世纪学徒和主人的附庸关系,这里翻译为老师更好理解)。
话说当创始人学徒什么的,有没有福利啊?
戈德里克被他这么瞅着,摸摸他那头乱糟糟的红发,倒还真有几分不好意思:
“抱歉啊,米尔丁……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收学徒来着,实在没什么经验。我也不知道通常收徒会有什么仪式……”
“貌似铁匠收徒,就会送他的继承人一柄好用的锤子;裁缝收徒,会送一把锋利的剪刀。”
说着说着,他才突的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我作为巫师收徒,就应该送你……”
“魔杖!”米尔丁迫不及待地接口。
“一柄剑。”戈德里克把话说完。
“啊?”米尔丁傻眼了。“可巫师不都是用魔杖的吗?”
“就像萨拉查!”他指着走在两人后面,对这出师徒谈话,几乎一脸风轻云淡的萨拉查。
戈德里克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不不……米尔丁,你在关于魔法的使用方式上,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谁规定使用魔法就一定要用魔杖了?别举那个家伙作为例子,首先你得考虑,魔杖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得起的。”
米尔丁瞪大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萨拉查。
戈德里克眨眨眼,迟钝地意识到什么。
他不高兴地撇嘴:“好吧,我承认……我的积蓄是没萨拉查的多。但你也不看看他那消费水准,刚才付给古玛婆婆的那笔钱……你知道他往口袋里施加了多少个扩展咒才兜得下吗?整整二百四十个银币,就跟提着一个成年人的头颅那样重!可别太夸张了……”
“你的学徒,我付的钱。”萨拉查忽然插了一句。
戈德里克利落地撇开话题,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总之,做魔杖的有不少,但大多是技艺不精漫天要价的骗子。论质量和契合度,奥利凡德的店铺是不错的。但是,我的预算目前确实不太够。抱歉这点让你失望了,米尔丁。”
“不过巫师的确不能依赖于魔杖。想想看,你魔力觉醒的时候,不就凭一双空手接住了我的剑吗?同样,使用我教你的如尼文魔咒,也不需要魔杖。但要达到‘言出法随’的那种地步,经年的练习和对咒语的理解也是必不可少的,你目前还做不到。”
他的眼神下移,准确地捕捉到某个系在男孩右手小臂上的道具。
“有了,在我找到铁匠为你打造一柄新剑以前,不如就先学会用这个吧~”
萨拉查用一种“你还真不要脸”的眼神,无语地看着他。
他当场抽出了那柄某人送给米尔丁的匕首,在掌心耍了个刀花:“呼……不愧是萨拉查随身带着的东西,我就知道全是好货。”
“先教你一个实用又简单的吧……是符文魔法中,巧妙利用名字作为媒介的一种。”
“但是想要做到像我这样,只需念咒就能起效,对你来说太不切实际了。所以不如就从最基础的开始……刻字,你懂的吧?”
他把匕首塞进米尔丁手里,示意他往手臂上绑着的刀鞘刻字。
萨拉查看不下去了:“也许你该先讲解一下如尼文字母表。除非他已经通过刚才的预言过程,全部学会了。”
“……”
戈德里克深吸一口气,憋了憋。
停顿一秒。
用力地点头:“有道理。萨拉查,你说的可真有道理!”
他真挚无比的语调,引来两人的侧目。
“可我怎么直到今天才发现,你居然是这么的目光如炬、英明可靠!就跟一头栽在蜂窝里的巨怪那样美妙!”
那惟妙惟肖的咏叹调,就和他平时念起如尼文咒语没什么两样。
但可能念的不是什么好咒,而是类似于不带脏字骂人的押韵打油诗那种。
是谁说格兰芬多嘲讽功力比不上斯莱特林的?瞧瞧,这位狮院创始人说起反话来,那也是杀伤力十足!
没见到萨拉查的脸色都阴沉得足够滴水了吗?
只是……见这两人又开始暗中较劲,米尔丁不由心累地扶额——
创始人可靠是可靠!成年也成年了!
可是有时候,他怎么就觉得不是他们俩在带自己,而是他反过来,领养了两个处于薛定谔互怼状态的大龄儿童呢!
……
回到圣保罗教堂。
金发蓝眼的年轻修士惊讶地看着两大一小三人。
“你们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侧身,想为自己的恩人让出一条通道,但忽然想起礼堂还在进行仪式,赶紧又用身体挡住打开的门缝,压低嗓门。
“不行,主教大人就在里面,正在给孩子们做祈祷仪式……现在不是时候!你们俩先出去!”
戈德里克、萨拉查……这两个救过他和孩子们的人,可不是一般意义上能够随便进出教堂这种神圣之所的身份。要是让埃尔夫斯坦主教知道了,那么孩子们和他就……
“阿尔加!”年轻人身体一僵。
“还不快将有心向善的信众迎进来?须知他们在这罪恶横生的世道,途径我们信奉光明的教堂,是有多么不易?”
“快走。”修士朝三人做了个口型,就要猛地推上门。
“等等!”戈德里克一把扶住门框,阻止了他豁出全力的举动。“等等,阿尔加。我们是来借一样的东西的。”
时机就这样错失了,欺瞒之事不可再为。阿尔加的心脏怦怦狂跳,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用力推开了门扉。
“戈德里克,萨拉查……你们请进。”
引导他们走进教堂的时候,他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跟在两人身侧的小孩。
面容如此的稚嫩,估计不超过八岁……身体健全,皮肤没有伤口和疤痕,脸色也还算红润。看上去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并无异常。
但是他却不得不注意到,男孩穿着一种绝对不会在今天街头出现的、罗马样式的古旧长袍(Tunic),由白色的羊毛织就,虽然算不上干净如新,但也整洁得体。
而那长袍的边缘,还绣着紫色纹路的装饰,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阿尔加曾随同主教,一起接待过罗马教廷的来使。
与落后野蛮的英格兰不同,教廷的使者也是穿着类似风格的罗马服饰,并且颜色鲜亮夺目。阿尔加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样华丽高贵的布匹,这让他一下就记住了这种昂贵的紫色!
他看着戈德里克和萨拉查带在身边的孩子,越看,就越觉得奇怪。
这小孩……到底是什么身份?总不会是被掳走的贵族私生子,被两位恩人见义勇为地救下吧?
他打量的眼神,不小心和对视线敏感的男孩迎面撞上。
是双深棕色的眼眸!
再看那黑棕色的发丝,短发蜷曲而伏贴,地中海特色的小巧鼻尖,比例特别协调、但显得脸型稚嫩圆润的五官,橄榄底色偏白的皮肤……这样明显的特征,这孩子或许有着罗马那边的血统!
阿尔加察觉自己撞破了什么,有些紧张。他赶忙低下头,收敛心神,用符合教堂规矩的仪态,肃穆而沉默地将这一行人引入前厅的走廊。
“主教大人,我将他们带来了。”他不敢表露自己曾和这两人相识。
显然,戈德里克和萨拉查都能理解他的忌讳,也都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他们两个,以及那名特殊的男孩,就像第一次走进教堂内部的普通人一样,时不时仰头,观赏那高耸深邃的天顶,以及装饰着宗教画作的墙壁。
主教埃尔夫斯坦,眼神犀利地打量这两个走进教堂的人的服装。
前者作近似于他们修道院的黑袍打扮,从头到脚遮得严实……后者则明显是个战士,须发不做打理,显得粗犷,深红色的衣衫束在饰以黄金的皮革腰带里,还牢牢地绑着一柄剑鞘。
“请将武器取下来,先生。”老人从讲台走下来,做了个手势。
戈德里克从善如流,把剑鞘解下交给一旁的阿尔加,令他替自己保管。
“冒昧前来拜访,尊敬的伦敦堡主教大人!我是来自埃克塞特的戈德里克,如今正在前往温切斯特(Winchester)的路上。”
“途经此地,久闻圣保罗教堂的大名,也曾听说主教您清廉正直的品性,所以与朋友特来拜访。希望不会扰乱此地的清净!”
“哦?埃克塞特的戈德里克(Godric,意为“上帝统辖之域”)……不错,是个对我主表达敬意的好名字,这么说你也是受过洗礼的教徒了。”
主教因确认他的身份和名字,稍微放下了些许戒心。
毕竟在这个年代,谋财害命的事件频繁发生,更不乏强抢教堂的。
知道了面前武力不俗的年轻人,同样也对教堂和自己保持着尊重和敬意,这实在是让老人内心松了口气。
“欢迎你来拜访,我亲爱的教友!若是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还请直说。”
两人用古英语的客套说辞,你来我往地寒暄起来。
“不必如此客气,主教大人。说实话,我来这里确实有一件事,想要请您帮忙。”
戈德里克抚胸行礼。
在他身后,米尔丁瞪大了眼睛——
他倒是不知道,像戈德里克这样不拘小节的脾性,在某些重要的场合,居然也能展现自己风度翩翩的礼仪。
瞧瞧这礼行的,肯定是在哪里精心培训过,才做得如此流畅自然!
话说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格兰芬多学院的创始人竟然也有斡旋在名利场上的这一面呢?
“你请说,戈德里克。”
埃尔夫斯坦打量了面前的青年一眼,很确信他应该是某个贵族的后代。
他暗暗上心起来,度量着这位年轻人来圣保罗教堂找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换萨拉查来,他会很乐意和伦敦堡的主教,针对这个问题,来来回回兜上几个圈子。但对于戈德里克,即使用上了社交手段,他也是一贯的直来直往,讲求的就是一个直接、爽快。
因此用行礼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后,他干脆地说:
“主教大人……我来这里,是希望能够借用一下您的牧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