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下拒敌(二)

随着北燕具装重骑的靠近,地面也随之颤抖起来。

如雷轰鸣的马蹄声冲击着士兵们的耳膜和心脏,步兵方阵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骚乱。

典元紧张的一边咽口水,一边往嬴政这边瞥。

虽然督帅只是一个十七的少年,但此刻他已然成了典元心中的支柱。

然而嬴政并没有理会他,而是挥下手中的令旗,喝道:

“稳住阵脚!”

身旁的大鼓手听令,擂响了战鼓。

咚!咚!咚!!

鼓声响彻四野,士兵们的心神为之一振,方才的骚动转瞬即逝。

同时,方阵中央“雁回”箭阵的弓弩手开始射击。

弓在五十步时可破轻甲,弩在五十步则可破扎甲。

值得庆幸的是,北燕的具装骑还没有发展到身披三层重甲的恐怖程度,他们仅在身穿一件轻甲的基础上,又罩了一套扎甲。

因此第一轮箭矢射出,便有数十具具装骑兵坠落下马,眨眼便被身后的重骑碾成了肉泥。

而等弓弩手放第二轮箭矢的时候,北燕的具装重骑已带着碾袭之势,狠狠撞在了步兵方阵组成的“矛林”和“人墙”之上。

噗嘭!嘭!嘭!

血肉碰撞的声音钻入耳中,顶在最前面的士兵转瞬间,便成了一地的残尸血水。

一朵朵“血花”在重骑的身上和马蹄下绽开,重骑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血雾。

士兵们都紧张到了极点,耳边只有隆隆的战鼓声;眼前只有绽开的血雾,他们甚至忘记了惨叫。

此时达需光与铁勒旗率领的三道骑兵锋线,也紧随重骑后撞入了方阵。

仿佛踏进稀泥中一般,被血液浸润的泥土,竟发出黏腻的“噼啪”声。

看着眼前重骑开出的血路,达需光心中对这群“南人”更加的不屑。

四万人又如何?纵有四十万大阵,依旧挡不住他们大燕的铁骑!

一股豪迈之情油然而生,这一战,或将成为达需光军事生涯中最辉煌的一笔。

念及此,他当即毫不犹豫的下令道:

“透阵!”

身旁的“号骑”得令,立马吹响了号角。

攻击的号声响遍全军,所有北燕骑兵都放低了手中的长矛,全力向前冲刺。

然而令达需光没想到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具装重骑,在南州军步兵方阵第四道防线的地方,因减员严重,致使冲力不足停了下来。

达需光急忙下令转向,可后续骑兵冲刺过快,哪里反应的过来,纷纷撞在了前面的骑兵身上。

顿时阵形大乱,死伤无数。

嬴政看着已然混乱的敌骑,自然不会放过此等战机,一声暴喝从他口中喊出:

“压上去!!”

他的这一嗓子,将还在恐慌中的士兵拉了回来。

咚咚咚咚咚!

密集的鼓声响起,后方重盾与“戟士”方阵,迅速上前替换下已濒临溃散的盾兵和枪兵。

方阵两端的步卒也趁机向中间靠拢,将北燕骑兵围了起来。

嬴政也跟着到了最前面。

浓烈的血腥味蛮横地钻进鼻腔,他甚至能看到对方重骑铠甲上挂着的碎肉。

这一幕狠狠刺激到了嬴政的神经,他体内的兽性在此刻完全膨胀。

“宰了他们!!”

一声暴喝,嬴政率先举起长戟,猛地凿向正前方的重骑。

纵使北燕重骑的护肩甲够硬,混乱中硬挨了这一下也得破防。

戟刃借势凿穿甲叶,剜入皮肉。

嬴政趁机猛地一拉,带连着肩甲,一块皮肉被撕扯了下来。

兵士们见督帅都如此悍勇,先前的恐惧在此时转变成了无边的愤怒。

众卒尽皆奋起,举起手中的长戟,如同“锄头”一般凿在北燕的骑兵和马身上。

戟刃扯开了他们皮血,露出了里面红白的骨肉。

城头的部分神射手也在嬴政率领“戟士”上前的时候,向着达需光的方向抛射了箭矢。

幸好达需光的亲卫举着盾牌罩住了他,才没使他被射成“刺猬”。

此时达需光也从混乱中反应了过来,他急令还活着的具装骑兵和和两千甲骑,组成一道半圆形的人墙。

“只要撑到达需弥和乌日木珠冲破敌方防线,我们依旧有赢的把握!”

“不要慌!”

呜~呜~

号角声频频响起,北燕骑兵仍试图寻找缺口冲破方阵。

然而嬴政不会给他们任何的机会,他立马让典元率领退下去的矛兵去增援两侧的步兵。

“决不能让这群燕奴舒服的走!”

“诺!”

典元领命退出方阵,随后集结了所有退下来的矛兵和部分弓弩手。

随即他便指挥两侧的步卒在盾兵的掩护下,向敌骑两翼压去。

弓弩手则被分成三人一组,每组提着一杆三米长的长槊跟着矛兵转移。

典元不愧为宿将,等北燕骑兵反应过来时,敌军的矛兵如同两面“铁墙”,向他们两侧压来。

根据兵书上的“围必缺一”,典元还留了一个豁口给敌骑撤退,避免北燕骑兵被围后因为没了退路而死战。

咚!轰!咚!轰!

随着前进的鼓声,左右两侧的矛兵在盾兵的掩护下,一步步向前挺进,将包围圈逐渐压缩。

身边的甲骑一个个倒下,先前的豪迈此刻荡然无存,一股不安的情绪在达需光心头升起。

对面神射手的集火更是让他分身乏术,他只能寄希望于左右两路的骑兵能快些冲溃敌军的防线。

然而此时左右路的乌日木珠和达需弥,也陷入了胶着之态。

赵暮和嬴烈率领的骑兵战意高昂,不仅有许多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更有城头上神射手的精准打击。

他们现在减员严重,马力也已濒临极限。

如果再无法击溃“南人”的骑兵,他们就只能放弃进攻两翼,退回中军。

现在已临近正午,双方人马在这座小城前搏杀了近三个时辰。

双方神经紧绷,都在苦苦支撑。

原本信心满满的北燕骑兵,现在都已成了强弩之末。

唯一还在冲击方阵试图破阵的,只剩下了铁勒旗和他手下的数百骑汗帐狼骑。

但因为包围圈被压缩,人挨人、马挤马,骑兵无法提速,自然不具备破阵的能力。

铁勒旗便命令手下的骑兵抬起马蹄,企图用马的践踏来逼退围上来的矛兵。

这却给了长槊发挥的空间,只要燕骑抬起马蹄,长槊便猛地刺过去。

顿时穿肠透肚,马匹惨死、骑兵坠马而死者不计其数。

“一群废物!”

气急的铁勒旗怒骂道,同时奋力挥动长矛,将迫近的长槊拍开。

可纵使他率军拼死冲阵,也无法改变现状,身边的亲卫为了保护他已死伤殆尽。

铁勒旗挥动长矛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一股无力感渐渐在这个少年的心头升起。

呜!~呜!~

终于,在鏖战了接近六个小时后,达需弥和乌日木珠率先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还在苦苦支撑的北燕骑兵们都松了口气,当即便有人调转马头,从包围圈的缺口跑了出去。

见有人做出了示范,其他人也争先恐后的向包围圈外跑。

达需光还想抑制住溃势,他张了张嘴,声音却淹没在了马蹄声中,他自己也被已无战心的燕骑裹挟着溃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