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22年8月,世界忽然变的一片昏暗。
黑夜笼罩着整个世界,植物开始枯萎,溪流不再流动,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腐烂的味道,乌烟瘴气的模样完全丧失了黑夜来临之前的繁荣昌华。
耀明市是最后一个被黑夜笼罩的城市。
黑夜来临之前,人类都在疯狂的搜集物资。
心悦广场人满为患,大家都横冲直撞地逃亡着,被撞倒的孩子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摔倒的老人艰难地向前爬行着……
祝岁恩拎着两袋大米和两袋老式手电筒的大号电池站在广场中央,肩头被撞了一次又一次,拎着东西的手紧了又紧,最后缓慢地朝着人群中摔倒的小孩身边走去。
她半蹲到地上,还未张口安慰小孩,周围突然传来一阵哀嚎声,四周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祝岁恩仰头,眼看着空中的最后一丝自然光从眼前消失。
“完了!”艰难爬行的老人绝望地哀嚎着,眼底最后一抹希望的光瞬间消失,同样也丧失了继续前进的动力。
当城市中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时,人类便会永远的陷入沉睡。
作为最后一位陷入黑暗中的城市,耀明市早早的做好了防备。
街头、超市、住宅……
所有能开着灯的地方都开着,只为人类寻得最后一线生机。
可是这样又能坚持多久呢?
提前储存好的能源总有耗尽的一天。
当世界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时,植物不再进行光合作用,腐烂的味道充斥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在进行有氧呼吸,争夺稀缺的氧气,呼出无尽的二氧化碳和各种有毒物质。
直到耗尽所有的资源。
直至世界的最后一抹光亮消失。
绝望与恐慌充斥着四周,原本一直在广播中播报的工作人员瞬间陷入了沉默,一直在哭泣的小孩哭声戛然而止,怔愣地望着面前仰着头的祝岁恩。
年幼的孩子不知死亡为何物,他们哭泣和恐慌的原因只有疼痛和父母。
祝岁恩收回落在广场上空的视线,低头掏出手机,对着面前的小孩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在警局工作的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祝岁恩将手中的东西全部挂到胳膊上,腾出手来在手机上打字:“几岁,家住哪儿?”
“妈妈说不能随意告诉陌生人名字。”小孩的防范意识很强。
他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两步,试图和祝岁恩拉开距离。
“那你妈妈叫什么名字?”祝岁恩继续问。
“我不告诉你。”
“……”
祝岁恩见问不出来,直接起身拨打报警电话。
…
孩子的母亲来警局接他时已是下午三点,外面的世界依旧一片黑暗,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祝岁恩和孩子的母亲简单的叮嘱了两句后便离开了警局。
她拎着从超市买来的大米和手电筒不紧不慢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穿过一个又一个路灯的光影。
小时候期待着天黑,长大后却恐惧天黑。
望着这一幕的祝岁恩苦涩地勾了勾唇。商场大厦上的LED显示屏还在工作,实时播放着最新的新闻。
祝岁恩掏出手机,点开了与裴俞安的微信聊天框。
两人的最后一段聊天记录是在一周前。
裴俞安问她:【如果明天的太阳不再升起,世界陷入黑暗,人类将永远陷入沉睡的话,未来的地球会是什么模样?】
科学家计算出太阳的寿命为一百到一百二十亿年,目前已经燃烧五十亿年,因此太阳至少还可以工作五十亿年。
所以,裴俞安开头的假设并不成立。
就算陷入黑暗,那也是五十亿年后的事情。
祝岁恩直接回道:【你这种假设并不成立。】
【裴俞安】:这只是一个假设。
祝岁恩盯着裴俞安发来的消息皱了皱眉头:【假设之所以为假设,那都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提出的,而你这种假设根本不是事实。】
【祝岁恩】:太阳的工作周期不用我解释,这些百度上都有,你自己应该会看吧?
祝岁恩这条消息发出去后,那头的裴俞安就再也没了消息,紧接着,手机屏幕上便弹送出一条关于#临乔市日食#的消息。
“日食?”祝岁安记得裴俞安就在临乔市,他那里应该可以看到。
她活这么大还没真正的见过日食呢。
之前出去旅游,裴俞安都会给她发世界各地的旅行风景照。
而今天的日食,他没有发风景照。
“算了,反正有直播。”祝岁恩想着她又不是非得看裴俞安发的照片,于是就退出了与裴俞安的聊天框,点开某音APP的直播去观看日食。
只是她才刚点进去原本一直在说话的主播突然下播了,紧接着屏幕上便又弹出来了第二条新闻。
两条新闻前后相差不到十分钟。
日食观测点上观测日食的主播纷纷倒地。
他们的心跳和呼吸都正常,但就是无论如何都叫不醒。
倒地的时候,他们的脸上都露着一副十分惊慌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物。
新闻下方附着两张关于“日食”的图片,刚开始“日食”的行径很正常,就算是日全食,太阳周都会泛着一抹金黄的光圈,然而图片中的“日食”没有。
那不是日食。
等人们发现这一怪象之时一切都晚了。
他们的大脑不再进行其他的思考能力,肢体瞬间瘫软,仿佛有重物压在他们的眼皮上,强迫他们闭上眼睛,陷入无尽的沉睡之中。
前去临乔市支援的医护人员也因此损失了一半。
当时的祝岁恩还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裴俞安的假设,反驳他的假设没有事实依据。
可是她忘了,裴俞安从来不拿没有依据的事实做假设。
裴俞安一定亲眼看到了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地才问出的这个问题。
而他也在那一瞬,成为了那陷入沉睡之人中的一员。
想到这些的祝岁恩心中顿时涌上一阵恶寒,她收起手机,掏出在警局时就组装好的手电。
祝岁恩有轻微的夜盲症,前方进入一段没有路灯的暗区。路很长,手机的后置灯光不足以让她看清前方的路。
她将手电筒的灯光档位开到最大才勉强看清前面的路。
穿过这段无路灯的路以后,再转一个弯祝岁恩才回到了她所住的小区。
小区内几乎所有住户都亮着灯,只有一间暗着。
那是祝岁恩的家。
回到家的祝岁恩再次通过手电筒的光寻到了入户处的灯光开关,而后顺着灯光的方向摸到客厅、卫生间、卧室……打开了她暂时活动区域的所有灯光。
资源有限,她需要拔掉一些耗电家电。
电视可以停掉,手机可以暂时顶上,时事新闻可以利用手机在网上看。
洗衣机不用的时候可以停掉,厨房里的抽油烟机不用的时候也可以拔掉电源,还有……
正当她准备再去寻些其他的东西时,祝岁恩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掏出兜内的手机查看,是一条时事新闻。
#死亡人数较两个小时前新增二十万人#【爆】
看到这条暴增数字的祝岁恩眉头猛地跳动了两下,新闻的下方附着一条很长的死亡名单。
从沉睡到死亡,时间最短的只有三十分钟。
公布出来的名单显示是一位姓孟的小孩,年龄只有三岁。
死亡人的信息同步到网上以后,也会同一时间以短信的形式发送到幸存者家属的手机上,以此来告知家属来认领尸体,准备后事。
祝岁恩没有收到医院发来的短信,那就说明裴俞安还安全地躺在临乔市的医院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裴俞安是第一批陷入沉睡的人员,也是那一批人员中坚持最久的一名。
厨房内需要关闭的电器检查完毕,祝岁恩大致环顾了一圈四周。正准备抬步走出厨房,外面的楼道内忽然传出一阵剧烈地争吵声。
其中一位是她的邻居。
陈秦舟,一位27岁的独居男性,职业法医。
虽说祝岁恩与陈秦舟的交流不多,但每一次交流都很舒适,每一句的谈吐间都透露着他彬彬有礼的气息。
很难想象此刻正暴躁的在外面与人争吵的人是陈秦舟,但却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陈秦舟是公职人员,能够为了弱势群体勇敢的发声很正常。
“我告诉你陈秦舟!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你刚好才认清楚我罢了!”
“你的命是命!这栋小区内其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孟子寻!这样做是犯法的!你这样做是在杀人!”
“他们的命是命!我老婆、儿子、爹、娘……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孟子寻杀红了眼眶,狰狞地望着面前这个试图劝解他的陈秦舟嘶吼道:“他们是被这所小区内的所有居民害死的!你也是杀人犯!”
“陈秦舟!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吧!这个世界烂透了!麻烦你清醒清醒,不要试图用那双只能抚摸尸体的双手来拯救他们,他们只会觉得你触摸过尸体的手恶心!”孟子寻按着住户走廊间的电闸,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按动着,原本狰狞不堪的脸庞忽然间扯上了一抹笑:“真可笑啊……”
“你想用你那双抚摸尸体的手拯救他们,却没有想去拯救我的家人——”孟子寻的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他望着陈秦舟,扬着调子“嗯?”了声,一声又一声地逼问陈秦舟:“为什么不去救我的家人?”
陈秦舟被质问地哑口无言。
看到陈秦舟这副表情的孟子寻再次含泪笑出了声,按着电闸的手在小幅度微微往下带。
“你不会懂的。”孟子寻抬起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抹掉了脸庞的泪水,望着陈秦舟的眼眶内布满了红血丝。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了“你不会懂的”这几个字,近乎绝望地张口道:“那种连续两个小时都在接收家人死亡信息的感受……你永远也不会懂的。”
“既然你永远也不会懂,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带着这整座小区的人,一起下地狱——”
…
强烈的灯光刺激令祝岁恩难以睁开双眼,四周充斥着的各种杂音使得祝岁恩微微皱起眉头。
蝉鸣、狗吠、突兀的交谈声……
皱起眉头的那一瞬间祝岁恩的身体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感。
感受到疼痛感的祝岁恩咬着牙吸了口凉气。
她记得她听到了陈秦舟和孟子寻的争吵声,孟子寻要拉掉她与陈秦舟楼道内的电闸,他要拉着他们和他一起堕入地狱。她记得她冲出去阻止孟子寻的行动了,可却忘了自己有没有成功。
灯光的刺激让她有些恍惚,她想自己应该是成功了吧。
还未来得及做出其他的反应,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故作调皮的机械女音:
【欢迎来到梦境世界,这里具有最真实的体验感,能让各位永生难忘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