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何不径赴荆州

“何为可援,何不可援?”岑炳问,“是何道理?”

“荆门乃荆州北面门户,夹巴山荆山间,地势逼仄,地形复杂,大军行动不便,此所谓兵家险要地,宜守不宜攻,更不宜援。”李季方先道出增援难处。

单一个大军行动不便,便几乎否定了增援的可能。何况地形复杂,可据守、可设伏的地方甚多,若真派人马去援,只怕于大事无补,反倒误送健儿性命。

“为何又言可援?”岑炳问。

李季方答:“如职下方才所言,荆门宜守不宜攻,可荆州兵却反常理行之,自荆门主动出击,此举必大出秦宗言所料,亦猝不及防,若无援兵及时来助,只怕撑不了三两日,便将成全军溃败之势。”

“因而职下才说援亦可,不援亦可。”李季方最后道,“如何决断,但凭节帅定夺。”

李季方说话做事从来知分寸,他尽力谋划,道出各自利弊,却绝不会擅定主意,喧宾夺主。

有李季方打样,其余几人也各抒己见,有主张援亦有主张置身事外的,但各都只是各陈利弊,并不言辞激烈,把决断权留给岑炳。

也把难题留给了岑炳。

且几人意见都不出李季方抛出的大框架,无一针见血的观点,可促使岑炳最终拍板。

岑炳宁愿被人说成优柔寡断,亦不愿冒然武断,务慎之又慎,思虑万全。他也来到沙图前,同几将一道凝望出神,脑子里加紧思量:援,还是不援?

正此时,许存突发奇言:“何不……径赴荆州?”

此言引得所有人两眼一亮。荆州兵尽出,与秦宗言决战荆门,城内正空虚,若趁此时奇袭荆州城,岂不,一举而下!

“对!径赴荆州!”

“趁他们在荆门火拼,俺们摘果子,把荆州占了。”

几人不由得兴趣起来。

可旋即又冷静下来。

欲要绕开荆门,自东面径袭荆州,好似并无路径。

荆州南临长江,东靠大巴山脉,北面过荆门后一马平川,也是历来攻荆州的必经之途;而荆州东面,则是一片汪洋湖泊。

荆州以东本地势低洼,乃江水泛滥区,而自江陵城修筑后,南面筑高堤以护城,又多引渠道,把汛期江水往东面洼地引,以致整个东面几乎陆地可寻,长湖、白露湖、东荆湖等大大小小水泊纵横勾连,人烟断绝。

且水里的情况可比陆上复杂得多,欲从此处穿行,谈何容易。

“大军穿行前,必先遣人探明路径……待探出路来,荆门战事早歇,战机已逝。”许存有些懊悔莽撞发言,导致几人空欢喜一场,忙又自我否定。

“突将先前所言有理。”岑炳却认可他的建言,“总需从东面新探出一条路来,便是此次用不上,早晚也能派上用场。”

其余几人亦随声附和。

既然来到了荆州外,便都是奔着荆州而去,多一条人所不知的行军道路,便多了一个突袭的机会,迟早会用用武地。

荆州以东水泊纵横,探路之事当交由水军。岑炳当即差人去传话朱武。

而眼下增援秦宗言与否,仍无定论。

岑炳也未冒然决断,嘱咐几人下去后再想想,若有了良策,随时来禀。又叮嘱几人保密,今日所议之事,只帐内几人与闻,不可泄于外人。

……

当夜,岑炳巡视驻营回帐,正巧遇见在他帐门外闲逛的李珽。或者说李珽故意此处闲游,专等他来偶遇。

岑炳邀其入帐。

李珽倒不含糊,开口便道:“节帅何不乘荆州兵外出之机,遣精兵径赴荆州?”

岑炳闻言不由眉头一皱,是何人外泄帐内机密,再闻之于李珽。

但旋即一想,李季方赵敢当等五人当不至这般大胆,既得他叮嘱不得外泄,便必然会守口如瓶,不会外传。

再瞧李珽正双眼打量自己,面有得意色。

多半是他猜测出来的。

既已然道破,岑炳也不必藏着掖着:“倒是有意,只苦于无奔袭荆州的路径。”趁机问道,“先生久居复州荆州,可知晓路?”

“恕草民爱莫能助。”李珽摆了摆脑袋,“荆州复州间湖泊勾连,湖泊中水草杂生,瘴疠横行,又藏有许多外间人不知的毒虫猛兽,加之每季江水泛滥,便要再漫灌一次,许多陆地又成水泊,有些浅水处又露出地面来,全无定律。便是其间常年捕捞的渔人都不知去年路途,何况草民一介文弱书生?”

“复州去往荆州,从来是自夏水入江水,再溯江而上达江陵城南,除此外别无他途。”李珽又道,“节帅走汉水,便当直赴荆门,由通衢大道下荆州;或先沿汉水去到郢州,走潜水,自东北方入荆州,此途行军不便,依旧是水泊截路,但总算绕开了荆门。”

“谢先生教我。”虽然李珽所言岑炳俱是知晓,仍客气道。

李珽却不怎么客气,直言道:“节帅当真有意荆州,便不当为路途所阻,当立即挑选精锐之士,溯汉水上,绕开荆门,直扑江陵城而去。或能赶在荆州兵回军前占得江陵,一逞节帅夙愿。”

岑炳不傻,听出了言外之意:“先生以为我不当去谋夺荆州?”

“此节帅夙愿,草民岂敢有微词?”李珽回道。

岑炳坦然道:“今北有王建肇、秦宗言,西有郭禹、潘章,无不冲着荆州而来,岑炳本行伍糙汉一个,自也不能免俗。倒教先生瞧笑话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节帅为三军主将,专以谋夺城池为务,何人敢笑?”李珽亦坦然言道,“草民非是以为节帅不当夺荆州,而是眼下时机未到,操之过急,恐一着失算满盘输。”

“请先生教我。”干系重大,岑炳敛容恳请。

“如节帅言,北面王建肇、秦宗言,西面郭禹、潘章,以致南面还有雷满、申屠琮,东面还有个王筠,无不冲着荆州而来。荆州四面列强环伺,俱虎视眈眈,节帅当此时节入荆州,何异于请君入瓮、引火焚身?”

李珽一言惊醒居中人。